“今晚和我睡。”
突然间,南肃的胳膊被拽住。
分明男人拽得那般轻,仿佛一用力就能挣脱,可很诡异的是,南肃竟真的就那么被拽住了……
他望过去,只见殿辰安静地凝视着他,总是略显苍白的嘴唇轻轻一抿,重复道:“今晚和我睡。”
却就在这时,只见风雪中走来一人,体格高大,一身利落黑衫,正是路尧。他先行礼,然后道:“世子,我刚将卧房收拾好,特来接您。”
南肃还未说话前,殿辰已道:“他今晚留宿在此,你回去吧。”
路尧抬起脸,不卑不亢地回道:“无碍,属下已将床榻收拾好了。”
北风呼啸着从远处吹过来,将殿辰的衣摆轻轻带起,他凝视着路尧,眼底是一片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良久方道:“下人和主子的规格终究有别,何苦委屈你主子?”
路尧看了殿辰一眼,随后将目光平静地移向南肃,只等南肃发话。
南肃顿时陷入两难,他当然想跟路尧睡,可扭头一瞧,却又被殿辰的目光将话堵了回去。
他很清楚,自己和殿辰终究不是一路人。
然而,又总是不清不楚地纠缠着,甚至开始慢慢地贪恋某份宠爱和温柔,开始变得不清醒,就比如此刻,他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个…”南肃低下头,竟有些心虚地道:“阿尧,就不麻烦了,我…”
“那属下告退。”
路尧微微一笑,恭敬行礼后退下。
南肃怔了怔,还想欲盖弥彰地说些什么时,殿辰已将他一把拉进侧卧,关上门后轻笑一声,俊脸逼近,眼看就要吻上他的唇。
南肃心头一跳,一把捂住嘴巴:“怎么又来?”
殿辰问:“你不喜欢吗?”
南肃嗫嚅几下:“我,我当然……”
殿辰笑着打断他:“不用编了,在你犹豫的那两秒里,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言罢,一把拉开南肃的手,就要再度吻下去。
“欸欸欸,等等!”南肃一个金蝉脱壳,从殿辰怀里钻出,恼着道:“你我又不是真的成婚了!不要搞这种突然袭击,很让人窝火!”
都不知道这话是说给殿辰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殿辰缓缓走过去:“好,不搞突然袭击,下次会先问你。”
言罢,就歪头一笑:“那现在可以吗?”
南肃:“……”
他嘴唇动了几下,然后大喊道:“不可以!!!”
只是,事到如今,想抽离仿佛已经有些迟了,南肃抗争得很坚决,可睡到半夜陡然翻身醒来,再对上殿辰的眼睛时,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墙崩塌的声音。
殿辰单手拄着头,静静地看着他,清隽的脸上丝毫不见惺忪之意。
不知从何时起,男人的一举一动,他的眉眼和喜怒,他盘佛珠的样子,生病时的姿态,竟然已经成为了南肃想看却又不敢去看的巨大矛盾。
“可以吗?”黑暗里,殿辰的声音比白天低沉许多。
南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夜深人静最是感性,他不知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嗯”了一声,那声音那么胆小,那么羞怯,以至于瞬间便被殿辰堵了回去。
与冰凉的指尖不同,殿辰的舌是滚烫的,烫得让南肃有些害怕,齿关被撬开后,被男人扫过的每一处地方,都炽热无比。
南肃一点点地软下去,也不知该做出什么回应,逆来顺受间,只有呼吸越来越急促。
然后,伴着窗外的北风,殿辰抬起脸来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一把将他按进宽阔的胸膛:“娘子,睡吧。”
南肃有些失神:“啊?”
殿辰噗嗤一笑:“没亲够吗?”
“……”
“那再来一次?”
“不不不!够了够了!”
……
第二日南肃醒来时,殿辰已经不见了。
天色已大亮,外面传来下人们忙忙碌碌的脚步声,南肃披上斗篷开门一瞧,无数的箱笼已经被装到了马车上。
他叫住平顺:“你家爷呢?”
平顺不是没见过两人一起睡觉,他觉得这是一件很单纯的事,于是,更加单纯地一笑:“我家爷去与明智大师辞别了。”
南肃“哦”了一声,看着满院忙乎的下人,突然觉得也没必要将主卧的东西都扔掉,便蹦蹦跳跳地去了后院找路尧——满面春风,还披着殿辰的斗篷。
可他没想到,路尧见他的第一句话是:“世子,您还想回青渊吗?”
今日是个难得的冬日晴天,年轻的侍卫静静站在窗边,仰头看着西北方,巍峨的山脉衬着至蓝的天空背景,是那样的厚重美丽。
他眯了眯眼,脸部线条更显得坚毅,慢慢收回目光,说道:“如果您不想回青渊了,可以直接告诉我。”
南肃仿佛卡了壳,很久之后才尬笑一声:“当然想回啊,殿辰一死,我们就能回去了。”
“啪!”
一本简抄本被扔在桌上,路尧平静地道:“这是我昨夜去李医师那里偷偷抄下的,六皇子的身体情况,您可以自己瞧瞧。”
南肃一怔,将抄本拿起来一页一页地看过去,每一条都是殿辰近年的诊脉记录。
脉象无异,可减药量。
脉象无异,可进茯苓。
脉象无异,针灸可隔日进行。
脉象无异,……
屋子里突然变得极为安静,沙漏的细沙缓缓流下,到达某一刻时,那细微的坠落声突然消失,像是被堵住,然后便又照常流动。
南肃猛地清醒过来,抬眸一瞧,路尧正望着自己,目光里写满了复杂情绪。
“我知道。”说不清是慌乱还是绝望,南肃有些木然,反倒笑了笑:“放心,孰是孰非我分得清楚,我会与他保持距离的。”
路尧却皱起眉来:“不,正相反,世子该与他更亲密才是。”
南肃张了张嘴,却听见路尧抢先说:“您以为回京城等着他死就行了吗?健健康康的人如果一死,您觉得谁的嫌疑最大?世子,皇帝始终是皇帝,这一点您比我更清楚,本来等到明年您一封王,咱们就可以回青渊的,不是吗?可您究竟想等多久呢?”
南肃的脸色在这样的质问下变得僵硬起来,直到路尧停止说话,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异常地沉默。
出了后院,阳光迎面而来,却不温暖。
南肃走到主卧时,扶着门板慢慢地蹲了下来,眼前是堆了雪的成群竹林,地上光影细碎斑驳。
“怎么了?”
南肃陡然抬起眼去,只见殿辰从门外走来,大裘上堆满了金灿灿的光。他仍然是清俊高贵的样子,在看见南肃后,嘴角一瞬便抿出了温柔的弧度。
南肃看着他,眼神颤抖,指甲慢慢扣进掌心。
下一刻,他神采飞扬地迎上去,在所有下人面前一把挂在了殿辰的脖子上,怯怯地看着殿辰:“我想你了。”
第二十六章 勾引也是天赋
殿辰有些诧异,略微一扬眉,然后将手揽上南肃的腰,笑问道:“到底怎么了?”
这!
一群奴仆愣愣地看着两人,眼神互相交流:卧槽,原来这两男人居然背着我们暗度陈仓……
不可说不可说。
“砰”的一声,两个奴仆看得入了神,走得撞在一起,怀中书册掉了一地。反应过来后,两人慌里慌张地跪着去捡,谁料又挡着了其他抬箱子的奴仆,于是——
箱子翻了,人也摔了,一片兵荒马乱。
这样的慌张也传染到了南肃。
他这样的男人,在情场上向来不走心,可真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心去撩一个人时,这才发现自己以前的勇气不知都去了何处。
别人都是哥哥亲亲抱抱,他却脸色一阵青来一阵红,下巴颤抖几下后,忽然大喝一声:“崽种,直视我!!!”
殿辰:“……”
南肃反手一个耳光:“老子真的爱你!”
“啪”,殿辰被他扇得脖子拧了个九十度,好半晌才缓缓扭回头,清隽的眉眼里写满了懵懂。
南肃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那你呢?你喜欢老子吗?”
殿辰嘴唇动了动,空洞地道:“喜欢。”
“大点声,老子听不见!”
“……”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殿辰的目光突然就有了焦点,温润如同破裂的冰层,一瞬在那张俊脸上碎裂化开,剩下的只有迅速紧绷起的线条和眼底一望无际的深黑。
他抿着嘴角,盯了犯病的南肃半晌,突然转身朝宅内走去。
见殿辰恼了,南肃反倒心里松了一口气,嘴角僵硬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喜欢我这样的人?从新婚夜开始,你就不喜欢我的这种模样,可这种模样,就是我这个人。
我本来就是淋雨的人,你偏要给我撑伞,可你不知道这样我不仅会走得慢,你也会淋雨吗?所以,你就这样离我远远的就好,不要让我为难你,也不要让我为难自己……
“喜欢你!”
殿辰突然回过头,在阳光中皱起眉,好像连脸也一并皱了起来。
他直接无视了所有人震惊的目光,大步走过来一把抬起南肃的下巴,低头吻了一下,然后冷声道:“喜欢你!现在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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