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娘子待你不错。”重新躺回榻上,宋则说道。
“她是个很周到的人。”我也没有想到,分开这许多日子,江繁仍将我的喜好记在心间。短短的几日里非但将屋子收拾出来,还添置了那些寻常弟子绝对用不到的东西。
“难怪你这般惆怅。”
惆怅?我?呵。“倘若她能遣人送来一日三餐,我倒是会惆怅一些。”
宋则探究地看我,像是要看看有几分真情假意。我何尝怕与人对视,干脆坐到她的身边。她的眼眸黑白分明,带着三分好奇,使那双严厉的眼睛显得澄澈。
我见过许多双眼睛,人之渴望、人之欲求尽在其中,但光看眼睛无法判断一个人言之真假。听其言,观其行,才是了解人的唯一途径。
我就这样看着她,她亦这样看着我,直到醉花阴催动的春情布满她的眼眸,水润,闪亮,明明晃晃地勾人,被子下的身体稍稍动了动。我很好奇,她身体的某一处是否也一样湿润。
她避开我的眼神,哑声道:“你的眼睛比你的人真诚些许。”
“如若你的人和你的眼睛一般诚实,是不是此刻你该说我想要?”
“休想!”
我轻哧一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同你说你想要就求我。只会告诉你,你想要就自己来。”
“无耻!”
“哦?宋宗主的意思是要我来?”我欺身向前,将宋则牢牢压在身下,她一手抵在我的胸口,像是随时会催吐内力将我击毙,明明春情荡漾,偏生要摆出宁死不从的架势。到底还是她左脸那道黑色黥印令我不忍戏她,只轻轻吻在她的眼皮上。
宋则见我一吻即放,轻声问道:“还要多久,这媚毒如斯厉害,连解药都不管用?”不知是药力还是怎么,她眼角带羞,黥印处也像是染了红霞。
不提解药我一时记不起来,一说这解药,我又是肉疼,又是心肝疼。“那悬赏告示上可有说你一件衣衫多少金来着?还有身上的首饰发簪,各是多少金?”
“你要做什么?”
“横竖你也穿了我的衣衫,我可以拿你的衣衫首饰去换钱,好歹抵一些解药的钱。那药千金难买。”
从她的眼睛里,我见到一脸财迷相的自己,也见到她第一个真真实实的笑容。“我至今仍不时有……那种感觉,你莫不是被人骗了?”
“哪种感觉?”
她横我一眼,宛若桃花初绽。看的我心中一动,忙从她身上起来,一本正经道:“那定是因你内力深厚的缘故,你觉得身子乏力也是这个原因,内力越深厚,越容易没有气力,你又不肯用直接一点的法子,约莫到明日这样的感觉才会消失。孙不倒一向拿醉花阴当作保命用。你嫌我的解药没用,嘿,若不是这解药,未到镜湖你就站不起来了。”
收拢湿衣,将湿衣底下的常剑丢回给宋则,“你那恋慕者严子敬也不知死了没有,我出去探查一二,若有异状你便高呼我的名字。”
宋则不接,道:“此刻执剑,也不过是给对方提供武器,这剑可比衣衫值钱多了。剑你拿着,一切小心。”
待我取剑开了木门,宋则又道:“此刻我内力尽失,浑身无力,凡事需你代劳。我曾经发过誓,若自己再陷入这般无力,宁可自刎也绝不落入人手。原以为落入这般境地会十分绝望,好在有你。无论你今日所图为何,我都铭感于心。”
“光说这些虚的有什么意思。宋宗主,我是采花贼,还能图什么,无非就是你的人和你的心。”我转头冲着她笑,“若要报答,不如主动送上你的香吻。”
隐隐的笑容凝固在宋则脸上,她寒着声音道一声:“宋玠。”
“哎,我在。卿卿莫急,且待我出外查探有没有偷窥的小人,再回来与卿卿共话当年。其实你主动一些也不亏呀,宋宗主,我这一门采花贼与旁人不同,一生只认一人,只得一人。”
师父说,我们是正正经经的采花贼,与那些下三滥不同。他们不管花儿草儿一通采,我们则是识尽人间芳菲后,弱水只取一瓢饮。
作者有话要说: 宋玠:坑徒儿的师父
第9章 心情有一点矛盾
走出屋外,有些寒意,才发现自己竟只穿着里衣,宋则见我这般出去也不提醒一下,实在可恶。出门前她叫我一声,便没再言语,想来就是为此,存心隐瞒,故意为之,罪加一等。
惩罚是什么?打她的屁股,或者窃一记软香?
无论见过多少人间绝色,宋宗主自有非凡之处,无怪师父当年迷恋于她。至少将自己成名武器交到一个来历不明的采花贼手里是需要魄力的,需知在江湖上常剑代表着宋则本人,倘若我把这剑送到她对头那里,可是很值些金子。
常剑代表着信任,可我却不敢轻易信她。一宗之主岂有简单的角色,眼前她所能依靠的只有我,谁晓得把剑给我、收我做义女、还有那些感激的话会否都是她迷惑我的伎俩呢。待到她恢复功力,一切均可抹杀,灭口也好寻仇也罢,就是随便出一口恶气都能将我杀死。
通常非经寻常途径解决醉花阴,恢复内力的周期在五到七日之间,以宋则的本事至多只有五日的时间。我能在短短五天里得到宋则的人和心吗?
以师父对宋则的了解,以我自小学习的东西,想来成功的可能在五五之数。
呵,五五之数。
收敛心神,望向沉寂在黑暗中环绕群山,感觉不到任何窥探。我迈开步伐,四处巡查。除却远处明镜宗巡山的弟子发出规律的声响,没有丝毫异常。我不相信那严子敬已葬身谷底,至多因不熟悉地形在某处摸索。镜湖是明镜宗要地,他想要不惊动宗门弟子潜入,需得花费一些功夫。不过,无论如何,今晚不能生火给那厮指路。
不能生火,意味着不能烧水洗澡,也意味着不能煮食。幸而江繁细心,留有胡饼、肉干,勉强对付一下也能果腹。我不禁瘪瘪嘴,不能吃好睡好还不能洗澡,若只为不空子那点小钱,这买卖怎么都是一个亏字。
这么看来修仙也有修仙的好处,修仙能够辟谷,三五顿不吃不喝,一点儿都不算什么。
在木屋外围布置些示警小玩意,我无声无息回到木屋,故意隐去脚步声,倒不是为了卖弄轻功,纯粹是想看看失去内力无法动弹的宋则会否如惊弓之鸟,顺便报复一下她没有提醒我的衣衫不整。
事实证明我是多想了,宋则盘膝坐在榻上,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待我进屋,她疑惑地问了一个问题:“素//女//经是何经书,怎的不曾听闻。”我一愣,继而大笑。
宋则不解:“缘何发笑?我所阅道藏佛经不下千本,没有一本叫作素//女//经。”
为着不打草惊蛇,屋内没有点灯,我运足目力,凑到她的跟前,借着月光恰能看清她面上的困惑,这丝困惑使她看起来可爱极了。
“素//女//经呀,等我们吃饱肚子,我可以慢慢告诉你。”手指划过她裸//露在外的大腿,我故意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曼声道,“那是道家少见的秘笈,引人极乐。”
任何一点刺激对于中了媚毒的人来讲,都是随时可能一发不可收拾的刺激,燎原的星火,哪怕意志坚强如宋则在我的蓄意引诱之下呼吸不稳起来。她的脸与我的脸相贴在一起,传来阵阵热气,按住我顺势而下的手背,她软弱又坚定地摇头。
她的理智希望我不要再继续。
我的理智呢?
“若是我就此占了你的身子,你会杀了我吗?”
宋则没有马上回答,不过须臾的迟疑,我知晓了答案。“你不会。你只会怪责自己。为何会让我得手,为何不曾反抗,为何掉以轻心中了媚药。或许你会屠尽天底下的采花贼,但你不会立刻杀了我,兴许之后也不会。”
宋则不置可否,按着我的手没有松。也许再过一会儿她会投怀送抱,若是在此等情况下与我交欢还是由她主动,那也实在怪不得我。
但是她不会。
“没有发现严子敬的踪迹,不排除他会藏在某处,故而今夜我们要摸黑行事。洗不了热水澡,吃不了热食,山上天凉,没有内力你连冷水澡也别想洗,凑活过一晚吧。”挪开些许,我道,“宋宗主,你拉住我的手做什么?都说让你自己来了。”
宋则没有骂我无耻不要脸,她松开手,很认真很认真地问我:“宋十一,我们从前可曾识得?”
“不曾。”
“可为何我觉得你认得我,尤其是你看我的眼神,总有种说不出的复杂,似乎蕴藏着许多心事,似乎我们认识许久。”
“许是我们有缘。”
将常剑放在她的身侧,我站起身。一旁的铜镜里映出一个慢条斯理的女人,态度从容,脸上带着逐渐褪去的笑意,残存的笑冷漠,冷漠中隐藏着一丝残忍。这样的我并不为我所待见,可我终究还是看到了。
五天,若是五天之内没有得到宋则的身心,就要了她的身。让她之后每一天都受此煎熬也好,每天惦着我,念着我,哪怕咬牙切齿,哪怕只是怨恨,如同这些年来的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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