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姚广文成婚时才十八岁,夜雪焕今年都二十八了,当初第一次带蓝祈去太学府时脖子里就顶着个新鲜牙印,两人都不是没开过荤的,何至于还“手忙脚乱”?
在老太傅看来,这种事毫无吸引力,更不提是以男子之身雌伏承欢,所以蓝祈不会忘乎所以、不可自拔,定是夜雪焕又没好好做人。
但很显然,老太傅还是太天真太缺乏想象力了。
所以两人进去花厅时,殷简知见蓝祈连地都下不了,跪在软垫上还要夜雪焕扶着才能勉强直起腰来,顿时额跳青筋、眼角抽搐,看神情离抽戒尺出来已经不远了。
而等蓝祈一抬起头,才发现他居然还点了眉砂,莫说是殷简知,连姚烈都震惊了。
眉砂虽是夫妻恩爱的象征,也并未规定只有女子才能点,但男子点眉砂确实前所未有。莫染娶的是原宁亲王,尚且没搞这套;夜雪焕也未曾向礼部申调点红官,没想到竟是亲自去学了点红。
这等宠爱,放眼全重央,怕是都没有第二家了。
可在老太傅眼中,这无疑是夜雪焕霸道的占有欲在作祟,要给蓝祈打上自己的记号,强调他这个“妃”的身份;虽是宠爱,却也不免是对蓝祈一身才华的冒犯。
虽知蓝祈心甘情愿,夜雪焕也绝无轻慢之意,但殷简知就是哪里都不痛快,大抵还是记着夜雪焕当年在太学府作恶多端的仇。
尤其蓝祈敬茶时手还抖了一下,险险稳住了,才举到姚烈面前,绵软无力地喊了一声“姚老”,嗓音嘶哑不堪,还带着点未消的鼻音,听上去简直像哭叫了一夜,也不知战况是有多激烈。
相比之下,他那根松垮垮的长辫简直不值一提。
夜雪焕一本正经地给殷简知递茶:“老师,请用茶。”
稍一仰头,喉结上那个清晰的小牙印就露了出来,同样的形状、同样的位置,和当初他不遮不掩带进太学府的那个一模一样。
姚烈毕竟是行伍出身,不似老太傅这般风骨高洁;看到这种痕迹,脑中就不受控制地想象出了某些画面,看向蓝祈的眼神都有些耐人寻味。
——长相如此乖巧清淡,骨子却里居然这么野,当真人不可貌相。
但他最终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举茶呷饮,好一副慈祥老父的欣慰表情。
殷简知的脸色黑如锅底,姚烈觉得那牙印是气氛正浓时的情难自已,他却觉得是走投无路下的不屈反抗,当场爆发,怒极反笑,也不接茶盏,反手抽出了他三十多年不离身的松木戒尺,递到了蓝祈手上。
“小蓝啊。”老太傅慈眉善目地微笑道,“枉你喊我一声老师,我却也无甚能教你的。这把戒尺跟了我三十多年,各路王侯都教训过,如今就赠与你。”
“你就镇在床头,若这无耻竖子再敢任意妄为、欺侮于你,你就打断他的第三条腿!”
“……”
姚老元帅一口茶水喷在了身上。
…………
鸡飞狗跳地敬完茶,殷简知怒气冲冲地回了千鸣城;姚烈为了姚潜之事,特地约了他的顶头上司楚长凌在城中相谈,然而钦差大人尚且宿醉未醒,所以老元帅也不急着回沧珠郡,遂决定先去给老太傅顺顺毛。
临行前还对夜雪焕道:“小蓝这孩子,我也喜欢,无怪老殷这般护着。你小子有福啊。”
夜雪焕飘然道:“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能让蓝儿心折?”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笑道:“不仅心折,连腰都折了。”
姚烈大笑:“年轻人,悠着点!”
老元帅在军中将近四十年,对这些荤笑话概不忌讳,夜雪焕对他也不似在林远面前那般持重谨慎,一时都有些得意忘形。
“行了,你也不必送我。”姚烈摆摆手,用力拍了拍夜雪焕的肩膀,“赶紧送你折腰的媳妇回去歇着吧。”
前来道贺的宾客今日就该陆续告辞,蓝祈不需抛头露面,夜雪焕却到底还要去招待一番。正准备先抱蓝祈回房补眠,南薰便笑里藏刀地杀来了。
王府重地,不可能让这么多宾客入住,大多都安排在千鸣城的官邸之中,也只有他这样的至亲之人才能住在王府厢房。
北府婚礼翌日,他险些就没起得来床,被夜雪焕好一通嘲笑;今日赶早前来,就是要一雪前耻。
他见蓝祈软绵绵地被抱着,就知夜雪焕定然也做了一夜禽兽,刚要开口嘲讽,转头就被蓝祈额上的红砂戳瞎了眼。
“……我输了。”
他指着蓝祈,对身后的莫染忿忿道:“我也想要!”
莫染一夜宿醉,头痛欲裂,根本没看他指的哪里,烦躁地把人捞过去,在他颈间吮了个红印,语气不耐:“满意了没?”
南薰:“……”
夜雪焕和蓝祈同时向他投去高深莫测的眼神,并由蓝祈替腾不出手的夜雪焕抚掌赞叹:“莫王爷,好魄力。”
南薰啧了一声,痛心疾首道:“小蓝蓝,你变了。”
蓝祈面不改色道:“过奖。”
同样惊到的还有路遥,他在后厅点了大半夜的礼单,过足了数钱的瘾,神清气爽地来找夜雪焕交差;一见那两点嫣红的眉砂,顿时瞳孔骤缩,倒抽一口凉气,然后放声大呼:“居然还有这种骚操作!”
他一把揪住身后侍卫的衣襟,狂吼道:“快!以最快速度去书局!让他们先别发新本!快!”
曾经的禁军侍卫、如今的王府守卫又有哪个没被路遥荼毒过,对此场面完全习以为常,神色肃然地应声领命,飞奔而去。
路遥灵感迸发,脑中瞬间成型了上万字补充剧情,又陷入了自我高潮:“这个梗太他喵的萌了!安排!必须安排!”
他把整理好的礼单往高迁手里一塞,两眼发光、满脸荡漾地对蓝祈道:“蓝酱,你这波不火,哥提头来见!”
然后就风风火火地跑没了影。
蓝祈:“……”
童玄捂着脸,指缝间露出的表情惨不忍睹,硬着头皮给夜雪焕赔了罪,匆忙赶去追人;南薰饶有兴致地跟了上去,企图获取第一手揶揄蓝祈的鲜料。
莫染也不拦他,径自冲夜雪焕发脾气:“你他妈是给老子下了药还是喝了假酒,劲这么大?”
夜雪焕嗤之以鼻:“但凡你应了你姑母,去南府喝了那趟回门酒,也不至于在我这里中招。”
莫染沉默半晌,骂道:“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十五。二十年的夕云露,那他妈和迷药有什么区别?”
夜雪焕倒还没有厚颜无耻到以此嘲笑莫染的酒量,毕竟他自己也曾是夕云露下一缕亡魂,所以只是避重就轻地哼了一声:“若非是你放言要闹我洞房,我何必浪费了这坛酒。蓝儿还要补眠,我也要去趟别业,没空理你。你自己叫厨房给你送点醒酒汤吧。”
莫染嫌弃地看了他二人一眼,到此时才看清了蓝祈的眉砂,然后才反应过来南薰方才找他要的是什么,顿觉一阵窒息。
——好不容易在娶媳妇这件事上赢过了夜雪焕,却又输在了宠媳妇上,还想当然地给南薰印了个吻痕,简直不能更屈辱。
“……夜雪容采,你他妈这是犯规!”
夜雪焕无视了莫染的指控,勾起一个属于胜利者的微笑,抱着蓝祈施施然离开,留下莫染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苦思如何扳回这一局。
蓝祈半蛊化后本就嗜睡,昨晚一夜荒唐,早上能强撑着敬茶已是极限,还没等回房就趴在夜雪焕肩上睡熟了,日渐饱满的腮肉挤得小嘴都嘟了起来,模样尤为乖巧可爱。
暖阁只当新房用,夏时一贯不住那里,所以还是回了主卧。床上铺了杏黄色的鸳鸯丝被,枕面上绣着大团大团的合欢花,蓝祈躺上去,酣红的脸颊贴在绣图上,两粒眉砂点缀其中,竟都有了几分人面桃花相映红的韵味。
光是看这睡颜,夜雪焕就觉得自己能看上一辈子。
他替蓝祈掖好被角,在招待宾客和陪小娇妻补眠之间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放下床帐,吩咐备车。
小娇妻可以不管不顾地睡,他这个一家之主却不能失了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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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章太长了,还是分两段发叭~
第140章 (下) 甜果
官邸里住着的几乎是郡上和下辖各城的官员,自然不敢在封王眼皮底下玩忽职守,受邀来喝个喜酒都受宠若惊,又岂敢多留,大早就收拾好了,也不敢等夜雪焕亲临,纷纷在王府门前等候请辞。
夜雪焕和这些人一一打过招呼,让高迁安排回礼,自己则去了郊外别业。
按重央规制,王府在修建时,须要在周围选址再建三座别业,成掎角之势拱卫王府,同时也作为平时玩乐宴饮之所,一如丹麓城的三座卫城。
当初修建时,工部的官员曾拿着图纸与夜雪焕高谈阔论,这三处别业的选址如何巧借地势,设计如何精细豪华,只可惜他一不懂工事,二不信风水,三不贪享乐,王府落成至今,只在验收时去过一趟,后来一律闲置。
楚长凌突然携诏前来,事前谁也没收到风声;钦差身份敏感,不能安排在王府,更不可能放到官邸与地方官员一起,只能匆忙收拾了最近的别业出来,供他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