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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契 完结+番外 (小葵咕)


  他与姚潜并不相熟,赌的无非也就是西北军中的那点情分;好在那么多年过去,姚潜依旧是那个嚷嚷着要马革裹尸的姚潜。
  如今他尚且需要担心的,是羽林军的情况。
  早在右陵时,他就与魏俨提过刘家的图谋;前阵子因为颐国之事闹得局势紧张,他也暗中交代过魏俨要警惕,但坏就坏在他没料到刘霆有金吾卫在手。
  羽林军负责守备皇宫,人数上能是金吾卫的十倍,可一旦被人挟制了皇帝,投鼠忌器,基本上也就只能自缚手脚了。
  夜雪焕回了玄蜂营中,童玄已经调集了全营侍卫,兵马齐备,整装待发。他自己暂时还不便暴露行迹,便差了人去莫染那里报信,让莫染打着请魏俨喝酒的名义去宫里试探一下。
  莫染即刻派了人去,一时还未有消息,只先给夜雪焕带了话,说夜雪薰今日一早进宫去给皇后请安,按理过午也该回了,就是要留在宫里,也该要知会他一声,却到现在都音讯全无。他早就急了,还说若是夜雪焕要强行闯宫,一定要把他喊上。
  夜雪焕无语,他昨晚给这两人传信,是要他们警戒,没想到夜雪薰直接把自己送进宫里去了,这会儿只怕也被困住了。他怕莫染情急上头,让他稍安勿躁;北府的立场摆在那里,便是要闯宫,也得由他这个皇子先闯,才不至于落人口实。
  等候期间,楚长越也回来了。北门的守卫熟悉城中的权贵,所以他特意让楚长越坐着他的车驾回来,营造出是他自己从北门进城的假象。北门若有宫中的眼线,此时就应该把他已经回城的消息报上去了,但一时半会儿还察觉不到他已经在城内做了布置。在这一点上,他还能稍稍占据一点主动。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莫染的人无奈返回,说是根本没能见着魏俨,也没能问到夜雪薰的情况,甚至连宫门都没让进,守卫很敷衍地答复说魏俨正在宫内巡察,不在营中,会给他转达,晚些直接去莫染府上回信,然后就被打发走了。
  这要摆在平时倒也无甚奇怪,但如今这个情形之下,夜雪焕就知蓝祈判断不错,只怕宫门已经封闭,不进不出了。究竟是刘霆在瓮中捉鳖,还是夜雪极在关门打狗,抑或是双方正在如火如荼地交锋,他也不敢断言。
  能做的准备也就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夜雪焕换了一身军中的窄袖短袍,外面用斗篷罩住,让楚长越随时待命,自己则备车进宫。
  “今日必会见血。”他轻声问蓝祈,“跟不跟我?”
  蓝祈毫不犹豫地点头。
  夜雪焕了然一笑,示意他上车。楚长越也已经换了军装,站在玄蜂营前,抿紧了嘴唇。
  今日之事,成了是勤王护驾,不成就是闯宫谋逆,夜雪焕的压力可想而知;可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他依然在顾虑着旁人,不想莫染和楚长越牵涉过深,又要想着不让魏俨遭到牵连。
  生死关头,他却还要给其他人留一条可以退的后路。
  这种隐晦的温柔才正是魅力所在,才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追随。
  也是在这一刻,楚长越几乎是恶狠狠地做下了他人生中最艰难的决定。
  他在夜雪焕上车之前拽住了他的胳膊,“……我也去!”
  夜雪焕看着他一脸的悲壮,险些笑出声来:“你去作甚。”
  他本意是要楚长越带玄蜂压后,可惜这愣头青显然钻了牛角尖,没能理解到这层含义,急得恨不得要跳脚,死死扯着他的斗篷,怎么也不松手。
  夜雪焕哭笑不得,把童玄的令牌要了来,丢到楚长越手里,“你等我信号。”
  然后趁着他片刻愣神,拉着蓝祈上了车。童玄对他点了点头,驾车往宫门而去。
  楚长越这才明白过来,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但好在夜雪焕很体贴地先一步走了,也没人看到。
  他手里捏着玄蜂的令牌,目送着车辇远去,眼中一片决然。
  夜雪焕没去皇宫正门,而是走了守备相对薄弱的西门。一路倒无甚异常,他也未曾掩盖身份,到了宫门前,施施然下了车,正见一个老太监在对宫门守卫低声吩咐什么。见了夜雪焕,似乎也并不意外,上前行了一礼,尖声细气地道:“三殿下今年倒回来得早。”
  夜雪焕笑道:“今年山上雪重,怕再等两天便要封山,这才提前回来了,特来给父皇请个安。倒是陈公公,这个时间出宫么?”
  这老太监其貌不扬,身形瘦小,却是宫内的御前太监总管,夜雪极自小贴身伺候的心腹陈悭。他在这个时候离开皇帝身边,出现在宫门口,夜雪焕一时也摸不清他的意图。蓝祈并未下车,在车厢之内暗暗听着动静。
  “老奴并非要出宫,只是来传陛下旨意的。”陈悭不动声色地答道,“三殿下今日来得不巧,宫门这就要落锁了。”
  夜雪焕故作讶异道:“才不过申时就落锁,这是出了何事?”
  陈悭轻叹了口气,凑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道:“老奴也不敢瞒殿下,刘妃娘娘染疾,太医判断是伤寒时疫,故此才要封闭宫门,以避免大范围传染。”
  夜雪焕心中冷笑,暗想果真如此,脸上却表现得十分意外,蹙眉道:“无缘无故怎会有时疫?”
  陈悭看上去也很是忧虑,摇头道:“太医如今正在排查,只是年关将近,陛下不愿声张,故命老奴前来传令,封锁宫门。殿下还是请回吧,待得宫中时疫平息,陛下自会召见。”
  夜雪焕心中有了底,若这老太监倒戈向了刘家,见他只身前来,必会迎他进去,一道拿下;但既然只是几番暗示他离去,那就说明夜雪极的确有所准备,不想他进宫捣乱。
  他猜不透夜雪极的打算,但也不指望那位父皇能有多顾及他,更不可能乖乖配合,于是突然就沉下了脸,冷声道:“荒唐。就算是发了时疫,封闭后宫也就是了,如何能将整个皇城都落锁?这时疫一日不退,难道朝会都不开了不成?何况这伤寒时疫之症有何可瞒,要如此偷偷摸摸?”
  陈悭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豫之色,却还是心平气和地答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夜雪焕顺势接道:“既如此,我亲自去问问父皇。”
  陈悭的神情颇带深意,语气也稍硬了些:“殿下,时疫之症非同小可,您还是回吧,莫伤了身体。”
  夜雪焕正色道:“正因时疫非同小可,我才更该去给父皇问个安,同他商讨对策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悭哪还看不出来他动机不纯,也不再找借口相劝,沉声问道:“殿下非要进宫不可?”
  话音刚落,谁也不曾注意到,车厢另一边的窗隙里悄然飘出一块鲜红的丝帕,要掉不掉地挂在了车轱上。
  夜雪焕冷笑道:“这宫门锁得不明不白,敢情我还不能问问了?莫不是陈公公假传了父皇口谕,才不敢让我去见父皇?”
  这一通栽赃简直劈头盖脸、莫名其妙,语气却太过义正辞严,饶是陈悭这样的老甲鱼也不禁愣了愣,又看了眼宫门口那一队神色狐疑的守卫,脸色陡然一变:“殿下,您莫要污蔑老奴!”
  既已撕破脸皮,夜雪焕便不再给他半点辩驳的机会,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拿下!”
  宫门守卫提着佩剑面面相觑,一边是手握重权的皇子,一边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双方各执一词,似乎各有道理,却谁也拿不出真凭实据来,也不知该听谁的。
  然而夜雪焕指望的,本也不是这些宫门守卫。
  齐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黑压压的玄蜂侍卫一瞬间蜂拥而至,领头的楚长越气势汹汹,不由分说地冲了上来,亲自把陈悭按在了地上。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宫门守卫全都看懵了;陈悭趴在地上拼命挣扎,却也抵不过楚长越手上的力量,一下被拎了起来,缚住了手脚。他艰难地回过头,本就尖细的声音更是变得刺耳无比,难以置信地吼道:“你疯了吗!”
  楚长越沉默不语,面无表情。
  陈悭又回头对夜雪焕吼道:“殿下!您不该插手此事!”
  夜雪焕也不和他装傻了,嗤笑道:“我最不喜任人宰割,就算是父皇也不行。”
  陈悭气急败坏,转头瞪着呆愣原地的宫门侍卫,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声音都在发抖,“都愣着干什么!三皇子意欲闯宫,赶紧拿下!”
  然而还不等守卫反应,三百玄蜂侍卫全部拔剑出鞘,场间霎时杀气四溢。
  宫门守卫都是羽林军,本该是精挑细选的精兵良将,只可惜魏俨这个全军总领刚上任就跟着去南巡,九月方归,整整空窗了大半年,回来之后连磨合期都没过,羽林军里如今还略显松散,被这群如狼似虎的玄蜂侍卫压得气都喘不过来,更遑论是有所动作,一个个面有难色,犹豫着向后退却。
  蓝祈从车厢里出来,手里捧着长枪长弓,从容地站到夜雪焕身旁。夜雪焕解了斗篷,露出里头的一身戎装,从蓝祈手中接过装备,慢条斯理地对陈悭说道:“陈公公不用担心。待此事解决,我自会去向父皇请罪,绝不教你为难。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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