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课业倒也从没落下过便是了。
绕过琉璃影壁,顺着雕花游廊走就进了正殿。
段青竹迈步进去,溜达了一圈。
案几上放着两摞纸,一摞崭新的没动,另一摞抄了密密麻麻的字。上头摊着本《孟子》,打开了。旁边搁着根毛笔,沾了墨,也不放在笔架上,就随意扔在一边,险险没脏了纸。
段青竹凑过去看了看,抄的“鱼我所欲也”。
是昨儿个上的课。
想来是没记住,今早被皇帝罚抄了。
段青竹凤眼弯了弯。
瞧着这案上的一片狼藉,小家伙这是委屈坏了。
他示意王公公在这等,自己出了正殿,顺着游廊又往里去。
没走多远,就瞧见旁边蹲了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小人儿蹲在路旁边扣手指,身边也没个人,委委屈屈的,像个被抛弃的小可怜儿。
段青竹走到他身边站定,放轻了语气:“殿下怎的到这来了?”
萧贤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来人,抬起两只肉乎乎的小手,规规矩矩地给他行礼:“见过先生。”
“嗯。”段青竹叹了口气,蹲下身,冲他张开双臂。
小家伙警惕地瞧瞧周围。
然后“嗷”的一声扑到他怀里。
段青竹把小太子揽在怀里,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顶,给他拍拍后背顺气儿。
等了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把人从怀里捞出来,取了帕子,低头轻轻地给他擦眼泪。
萧贤一开始还别扭地往他怀里钻,被他摁住把眼泪擦干以后反而破罐破摔,睁着一双红红的杏眼看他。
段青竹心里软了软,柔声问他:“殿下这是怎么了?”
然后就眼瞧着那双杏眼又迅速蒙上一层薄雾,氤氲着,渐渐凝聚。
小家伙抿了抿嘴,金豆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段青竹无奈,又把人搂在怀里哄了半天,终于弄清楚来龙去脉。
昨儿个下了课,萧贤瞧见几个小宫女在编竹篮,突发奇想想给父皇亲手做个礼物。
他管内务府要了竹条,拉着别人学了半天,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编好了一条小龙。
他高兴坏了,乐得抱着小龙在床上打滚,觉得父皇肯定喜欢极了。
于是功课被理所应当地扔在脑后。
谁知道今天早上皇帝突然叫他过去查功课,他一宿没睡,又没好好温习,答的乱七八糟,被罚了抄书。
高高兴兴给父皇做了礼物,夸还没收着,倒是先被骂了一通。
他领了罚回来,越写越委屈,也不敢跟旁人说,想先生想得不行。
干脆笔一扔,书也不抄了,叫人去请先生,自己躲到墙根底下抹眼泪。
段青竹听他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完,握住他的小手,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果然,白白嫩嫩的皮肤上横七竖八的几个血道子,已经不流血了,凝成几条血痂,凹凸不平的。
小太子长大了,要面子,磕磕碰碰不好意思再撒娇了。
他不提,段青竹也不说破,捏捏他的小胖手:“小龙呢?让先生看看么?”
萧贤瘪瘪嘴,从怀里掏出个竹编的小玩意儿来。
段青竹接过来瞧了瞧,头是头尾是尾,很像那么回事,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他笑着还了,夸人:“编的真好,殿下好厉害。”
小太子脸红了,抿了抿嘴,露出两个小梨涡。
他把小龙接过来放怀里揣好,抬头,水汪汪的杏眼盛着纯真的笑意:“先生喜欢的话,我也给先生做!”
段青竹笑笑:“那臣便先谢过殿下了。”
又把他放在地上站好,起身理了理衣袖,拉着小太子的手往正殿里走。
边走边吟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他不说了,等着小太子。
“二者不可得兼……”萧贤瘪嘴,小脸儿垮了,小声嘀咕,“先生,我知错了。”
段青竹道:“殿下年纪小,多花些功夫在喜欢的事上也没什么。”
“只是殿下要记住,天下百姓把最好的衣食住行都给了殿下,是因为他们相信殿下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这责任现在在陛下身上,终有一日陛下会把它交给您。”
段青竹拉着萧贤回到正殿案前。
萧贤把小短胳膊支在案上,托着腮,似懂非懂的跟着先生的话点头。
段青竹第一次给小太子讲关于百姓、关于责任的事。他不怕小家伙一时理解不了,他只想让他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点一点认识到自己要负担些什么。
直到能放心将整个大魏交到他手上。
段青竹摸摸小家伙软乎乎的发顶:“臣再给殿下讲讲这篇吧,殿下边听边抄。”
萧贤乖乖点头,勾着他的手指轻轻摇了摇:“等我抄完了,先生陪我去见父皇好不好?”
被小太子圆溜溜的杏眼期待的看着,段青竹一时心软,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太子功课出自孟子,鱼我所欲也
第20章
楚钺把沈爻送回府,转头便要走。
沈爻伸手扯他:“七年了,还生我气?”
“没有。”楚钺不敢下狠劲儿挣开,怕伤着他,只能转过身,“我只是不敢再信你。”
“小青竹都信我。”沈爻不服,开始胡搅蛮缠,“就算不信,总不能连话也不同我说。”
楚钺沉眼看他,没说话。
“怎么?”沈爻盯回去,大有不说话就不让人走的气势。
“同你开口了,便不可能只有一两句。”半晌,楚钺沉声道,“说多了,我便控制不住自己不去信你。”
沈爻愣住。
抿了抿唇,桃花眼红了。
这人总是这样,说话从来没有弯弯绕绕,直率得让人招架不住。
沈爻上前两步,把双臂搭在人宽厚的肩上,垫脚轻轻吻上去。
“那我什么都不说,就亲亲你。”
“阿钺,我好想你。”
街角无人注意的地方,玄衣的高大男人身体僵了一下,顿了顿,抬手把人搂进怀里。
沈爻眯眯笑,得寸进尺地伸舌,湿湿软软的在楚钺唇上舔舐,趁人一个不留神探进去,缠住不放了。
楚钺对他根本没办法,只能揽着他,任由怀里的人动作。
直到胯间被某个东西顶住。
楚钺简直无奈,拍拍他后背:“好了,别让人家看见了,快回去罢。”
“这次放了你,下次你又不理我了。”沈爻耍赖,死死贴在他身上,“不成,我不走。”
楚钺叹了口气,妥协地放缓声音:“我答应你,下次定然好好同你讲话。快回去罢。”
沈爻哼哼唧唧,又在他下颌亲了亲。
楚钺使了些力,正要把他推开,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过来。
他立刻变推为拉,把人严严实实护在怀里,连片袍角都没露出来。全身紧绷,偏头警惕着来人。
那人跑得急,极力压抑了还是发出一两声沉重的喘息,到他们身旁一步的距离停下,压低声音道:“楚大人。”
他看见楚钺怀里像是有人,没继续往下说。
楚钺认出来人,松了劲儿,把沈爻放开,示意不用避讳。
郑六不再犹豫,急急道:“大人走后,宫里来人请了段大人去,说是太子召见。”
“方才送段大人去宫里的马车夫赶回来,浑身是血,被捅了一刀。他说段大人进宫不久,突然杀出来几队蒙面人要闯进宫。武安门外一队守卫,半数都是他们的人,同蒙面人联手杀了另一半守卫。车夫被捅了一刀,那帮人没细看,以为他死了。等那帮人走远他才赶紧赶回府报信。”
楚钺道:“人怎么样?”
郑六道:“失血过多昏过去了,已经被府里的大夫接手。”
楚钺点头,道:“此事蹊跷。你回府守着,我去西大营一趟。”
又冲沈爻道:“快回去,收到我消息之前别出来。”
“不行。”沈爻道。
一个时辰之前他才把燕人进京的消息透露给段青竹,还没来及让楚钺知道。
这节骨眼上,那些蒙面人定然是燕人无疑。
只是今日子时才刚把燕人放进城,这么仓促行动,着实不像是周阁老的作风。沈爻想不通,是什么让内阁急急忙忙加快了行动。
甚至没给他们应对的时间。
沈爻把想法给楚钺和郑六说了,急急道:“既然那车夫说武安门的守卫都有他们的人,那西大营定然不会干干净净等着我们去搬救兵。楚钺这一趟去西大营,极有可能不但没有叫到人,反而被叛军拖住。”
楚钺隐隐猜到他的打算,不赞同地问:“你想如何?”
沈爻果断道:“我去西大营报信。楚钺即刻进宫与段大人汇合,郑六在段府聚集府兵等我,若是我三炷香过了还没到,郑六就带着府兵进宫找楚钺。”
“不行。”楚钺毫不犹豫,“你武功远不如我,西大营的情况若当真如你所说,那你去便是送死。”
“我好歹是周阁老的儿子。”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 楚钺沉沉地看他,眼里酝酿着怒火,“老东西既然能杀周凡,杀你只会更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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