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维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方才说道:“李承允打从出生起就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皇子,你和他在一起,他能照顾好你吗?”
柳文朝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和李承允相处的日子,说不会照顾人那是假的,简直就是事无巨细,里里外外把他伺候得服服帖帖,他忽地想起上午在文清殿,两人欢愉过后李承允替他清理痕迹,又贴心地涂抹上舒缓膏,脸不禁有些发烫,他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色令智昏。
柳文朝简短道:“会。”随后又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喻之,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毫无芥蒂地相处吗?”
唐维桢眼神微微一黯,说:“之前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清川,让你担心了,以后我绝口不提对你的感情,除非李承允对你不好,那么我拼了这条命也会把你从他身边抢回来。”
柳文朝还想说些什么,被唐维桢给岔过去了:“不用劝我了,也不要有压力,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们像从前一样相处就行。”
柳文朝皱了皱眉,看了唐维桢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
唐维桢道:“我听说了柳明宵被海匪蔡金振围困在城内一事,那赵骞为何突然把王兆伦处死了,我觉得此事有蹊跷。”
见唐维桢说起正事,柳文朝也没有心思继续沉浸在儿女之情上,他想了想,说:“赵骞明面上是帮着我们说话,实则暗地里是陈学良那派的,朝堂上他和陈学良唱双簧,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唱得那可谓是高潮跌宕,有声有色,可偏偏他说出口的话,表面上听上去都是帮我们说话,实则是在皇上的底线上蹦跶,把我们往火坑里推。”
“这次王兆伦被杀,按我的推断,是陈学良指使他这么做的,皇上迟迟没有放话对王兆伦采取招安还是砍头,陈学良那只老狐狸揣摩出了皇上是想拿柳明宵开刀来打压我的势力,便顺水推舟让赵骞把王兆伦给处死了,顺便再把消息透露给蔡金振,蔡金振打着为王兆伦报仇雪恨的旗号攻打绍州。”
“皇上和陈学良这时候是一条船上的,本都想借着此次机会把柳明宵给铲除了,但半路杀出一个李承允,李承允主动请缨又让陈学良一帮人半路下了船,有什么比太子战死在沙场上更让人兴奋,只要李承允一死,他们又可以举荐其他皇子做太子,所以他们极力支持李承允前往济州。”
唐维桢道:“皇上之前让赵骞去绍州做巡抚,怕不是早就对柳明宵有了杀心,我们这个皇上隐藏的可够深啊。”
“赵骞就是被皇上安插在柳明宵身边的眼线,必要的时候可充当刽子手,”柳文朝道:“皇上这招可真够损的,赵骞此举往大了说也就是先斩后奏,往小了说也就是巡抚和总督意见不合,说到底,都是皇上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利用完了都可以抛弃。”
唐维桢:“赵骞把王兆伦已死的消息透露给蔡金振的时候,他知道肯定会有一场大战,所以他肯定已经离开了绍州,我们要不要暗地里派人把他给做了。”
柳文朝眼神露出狠色,说:“不用,这种容易让人抓到把柄的事情我们不干,就让他的脑袋在他头上多留一段时间。”顿了顿,柳文朝笑道:“喻之,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狠角色。”
唐维桢道:“清川,说实话,咱们在朝堂十多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日子,我有点累了,还不如去边关,那里山高皇帝远,天高任鸟飞,谁也管不了我,下半辈子我想在那里做个逍遥自在的谋士。”
“你说得是真心话吗?”柳文朝不可置信道:“你确定?”
唐维桢一改之前的严肃,调笑道:“你若是舍不得我,我也可以不去那么远,在明宵身边当个谋士也是可以的,过个一年半载还可以回来找你聚聚。”
柳文朝却半点都笑不出来:“总之,你就是要离开京城呗。”
唐维桢道:“喂,笑笑,别搞得像是今天就要分离一样,时间还长着呢,说不定你突然改变心意愿意和我试试,那我肯定打死也不走。”
“喻之,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我脾气大,自私,不会照顾人,唯一的兴趣爱好也就是喝酒写字,整个人就像老头一样无趣,最重要的是我是个男人,又不能替你传宗接代。”
唐维桢眯起眼睛笑起来:“你所说的这些我全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这个人。你知道为何我以前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这些事吗?”
柳文朝摇了摇头。
第47章 又是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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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维桢继续说道:“我们从小到大一直相处得很舒适,像春秋时代的子期伯牙,我们总是心照不宣,我和你说过,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美好的存在,我害怕打破这种关系,更害怕失去你。所以我觉得就这样一辈子陪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柳文朝握了握拳头,说道:“喻之,或许你曾经喜欢过我,但是我觉得现在的你对我仅仅只是一种执念而已,你分得清自己到底是因为喜欢我这个人,还是仅仅只是喜欢这种感觉吗?”
唐维桢笑了笑:“你不用劝我了,清川,我分得清,就算是我喜欢这种感觉也是因为这种美好的感觉是你给我的。”——所以我才喜欢。
“清川,和我在一起吧!”唐维桢走到柳文朝面前蹲下,把他的手握在手心,抬头注视着柳文朝的眼睛真心诚意地说:“我会一辈子爱你、疼你、尊重你,只要你愿意,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一切你说了算。”
柳文朝看着眼前这个陪伴自己风风雨雨走了二十多年的竹马,他君子般的风气仿佛跌落尘埃,温润如玉的眉眼饱含祈求,这很难不让人动容。
但那也仅仅止步于此,柳文朝缓缓抽出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手,用坚定而执着的态度说:“我和你只能是朋友,只能止步于此。”
唐维桢手中的温度渐渐消失,他勉强扯出一个嘴角,说:“好,我知道了,朋友~也挺好。”
这世上最伤人的莫过于‘朋友’二字,多少人以朋友的名义深爱着对方,又有多少人为着‘朋友’二字粉身碎骨。
唐维桢用他那仅剩的一点骄傲强撑着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来说:“明天朝堂见,清川。”
唐维桢一半脸隐在黑暗里,柳文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两声颤抖。
最后一点影子消失在屋内,柳文朝皱了皱眉头,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掌心血肉模糊,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可惜一个人的心只能给一个人,柳文朝的心早在六年前就给了李承允,无法自拔。
李承允一队人马顶着寒风前往济州,一连快马加鞭行驶了五天,再有一天就能到济州了,李承允下令放慢速度前进,就在马背上喝点水吃点东西。
由于是临时决定让李承允暂代济州总督一职的,所以地方官并未收到旨意。
这时凌然提议让他先行,把皇上的旨意先带过去给济州的知州陆修,让他往下传达旨意,特别是要让总兵何必知道新来的总督是太子,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迎接。
李承允让他先行,但是不让他提及自己是太子的身份,并嘱咐所有人一律改口喊他总督。
慕宇跟在李承允身边多年,这话一出,他就明白了李承允心中憋着一个计谋,他看了一眼左边与他并肩而行的谭庆。
谭庆是李承允刚立为太子之时,李承允把他调任过来的,慕宇说:“喂,谭兄,我看你印堂发亮面色红润,肯定是好运要来了,到时候别忘了请兄弟吃酒。”
正在马背上用酒囊饮酒的谭庆一脸茫然,他努力想了想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事,最后得出结论:“难道是我媳妇又怀上了?兄弟,这事你可别乱说,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就敢断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给我戴绿帽子了呢。”
慕宇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他一脸嫌弃道:“你家那位也就只有你拿她当个宝,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喜欢那种膘肥体壮的,可省省吧,白送我都不要。”
谭庆一听不乐意了,嘴里的酒顿时不香了,在昌平,谭庆怕媳妇那是军中人人皆知的。
他扬起手中的马鞭朝慕宇的马屁狠狠就是一鞭,嘴里还振振有词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样的女人好生养。”
慕宇的马像疯了一样冲了出去,慕宇一惊,赶紧抱紧马脖子才没从马背上摔下来,他回头道:“我等下不把你打趴下老子就不姓慕。”
谭庆在后面捂着肚子笑得人仰马翻:“你快来打我呀!哈哈哈……”
李承允隔着不远,把他们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拉了拉马绳放慢了速度,与谭庆平行:“笑得挺欢。”
“王爷,啊,呸,太子,呸呸呸!总督,你瞧慕宇那怂样,像不像大姑娘上花轿,哈哈哈。”谭庆还捂着肚子狂笑,不知道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李承允勾了勾嘴角,说:“确实像。”话音刚落,李承允照着谭庆的马屁就是一抽:“大姑娘,别掉下来了。”
谭庆大喊一声,紧紧抱住马脖子:“不带这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