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实力最弱的南王开始下手,南王视死不肯放弃手中的兵权,两方便打了起来,最后,南王战死,这消息一出很快引起了各路藩王的恐慌,大哥是来真的。”
“这时我手下有一人站了出来,说干脆反了算了,皇帝不仁,别怪我们不义,他就是马年正。大哥削藩迟早都会轮到我头上,我本来也对大哥不服气,于是我和马年正一合计,便反了。”
“皇家的兵马都在外面和其他藩王打战,我们很顺利地攻进了京城,等我到了皇宫时,大哥已经自刎于皇座上,朕也背上了生生世世的千古骂名,杀兄篡位。”
他永远记得他看到的那一幕,皇座是何等的恢弘霸气,那是用无数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人类是渺小的,他们都臣服于这把代表着至高无上的龙椅。
生生世世,皆是如此,直到灭亡。
惠明帝道:“你可知朕为何和你讲这些自己都快遗忘的往事?”
应锌仍旧摇了摇头,说不知。
惠明帝随手拍了拍落在肩上的雪花,说:“你不觉得李承允和朕很像吗?都是老二,都想篡位。”
应锌瞳孔微张,震惊道:“皇上,你怎么知道太子他要篡位?”
惠明帝笑了笑:“他在昌平的三年假装自己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夜夜笙歌,实则暗地里却勤恳练兵,买通地方官,他以为朕不知道。”
惠明帝哼笑一声:“这些都是朕当年玩过的把戏。”
应锌道:“那皇上既然早就知道这些,为何不派人前去把他抓起来。”
“没必要,他爱折腾朕就让他去折腾,只要他的人马一出昌平,朕就会收到消息,便会派人把他打回去,想模仿朕,他还嫩了点。”
应锌道:“还是皇上英勇,太子他就像是被如来压在五指山下得孙猴子,始终翻不出你的手掌心。”
惠明帝笑了笑:“他和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的运气要比朕好些,首辅柳文朝会帮他夺太子位,这是朕万万没有想到的。”
应锌道:“首辅他在朝中朋党众多,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帖子奴才怀疑就是他弄出来的事情。”
惠明帝瞥了应锌一眼,说:“你背后嚼舌根,妄议政事,够朕砍你头一百次了,不过看在你为朕挡刀的份上,掌嘴。”
应锌连忙跪下,耳光打得啪啪作响,直到惠明帝喊停,他才停下。惠明帝道:“下不为例。”
应锌磕头道:“记住了,奴才再也不敢逾矩。”
惠明帝道:“就算朕知道是他干得又如何,朕让刘芳彻查此事,这么久过去,他抓到丁点证据了嘛,柳文朝别看他年纪不大,可却是只老奸巨猾,成了精的狐狸,也唯有他能在朕的面前瞒天过海。”
惠明帝看向远方消失不见的李承允,轻声叹了口气,说:“回去吧。”
应锌从地上爬起来,搀扶着惠明帝慢慢走下去。
皇家的争斗从未停歇,一代又一代的人前赴后继做着类似的事情,只不过有些人幸运些,在征战的途中遇到足够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最终抵达终点——龙椅,而有些人,就十分不幸,只是通往终点途中众多孤魂野鬼中的一只。
晚些时候,柳文朝从皇宫内出来,想起昨晚柳清远说让唐维桢来家里一趟的事,真是哭笑不得。
这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事嘛,他才不会干,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老爹就好了,心里想着事,连姬如风连喊了几声到府了也没听见。
柳文朝刚踏进府邸,便听见大堂内传来柳清远欢快的笑声,想来柳清远还不知道柳明宵发生的事情,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老爹好了。
他整理了一番朝服后,踏了进去,这才发现原来是唐维桢在和老爹谈笑风生。见柳文朝回来,柳清远道:“文朝,你迟迟没回来,爹便做主派人把喻之请了过来。”
唐维桢对着柳文朝淡淡一笑。
柳文朝一时愣在原地,怎么才能让唐维桢回去,他脑中顿时闪过无数种可能,最后上前一步拉过唐维桢的手腕,说:“我带你出去转转,我有话和你说。”
“站住,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柳清远拍了拍桌子,说:“有些话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你们俩了,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坐下,如实回答。”
唐维桢不知道他们父子二人在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把戏,碍于礼节,他拱了拱手道:“伯父,请讲。”
柳文朝生怕老爹问出不合适的话,连忙打断道:“爹,凌然回来没?”
柳清远道:“回来了一趟,早走了,你给我坐下,别打岔。”
柳清远坐在高座上,端起一旁的茶盏放在手中,说:“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46章 推心置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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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维桢一头雾水,只听柳文朝答道:“爹,昨晚就跟你说了我们就是朋友关系。”
柳清远不理他,转头看向唐维桢,说:“喻之,你来说。”
唐维桢道:“伯父,清川说的是,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柳清远低头一笑,也不着急,呷了一口茶水才说道:“喻之,我最后在问你一遍,你想清楚了在回答,只要你说出来伯父便会为你做主。”
这句话是个人都能听明白柳清远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只要唐维桢敢说他和柳文朝在一起了,柳清远就认这个“儿媳妇”。
柳文朝惊讶道:“爹,你什么意思?”
柳清远仍旧不理他,继续看向唐维桢,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唐维桢此时也明白了柳清远的意思,他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一边是他梦寐以求折磨了他二十多年的感情,一边是道德上的底线,他要怎么选择。
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他的感性让他选择欲望,他的理性让他选择道德。良久的挣扎过后,唐维桢抬头,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伯父,我和清川真的只是朋友关系。”
他的声音嘶哑的像被锋利的刀刃割破了喉咙那般,眼眶逼得通红,仿佛下一刻便会掉下泪来。在柳文朝的记忆中,唐维桢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他只见过唐维桢哭过两次,一次是双亲去世,第二次就是上次在他怀里哭的像个小孩的那次。
柳文朝沉默了一会儿,上前一步抓着唐维桢的手,说:“喻之,你没事吧。”
唐维桢只觉得浑身冰冷,这或许是能够拥有柳文朝的最后一次机会了,竟被自己生生的推开了。
他推开柳文朝的手,匆匆向柳清远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柳清远似乎看懂了些门路,他转头瞥了一眼柳文朝,唉声叹气道:“造孽啊。”
“都跟你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下好了,把人伤彻底了吧。”柳文朝道。
柳清远从上往下把柳文朝打量了一番,说:“真不知道他看上你哪点,还不快去把他追回来,好好解释一下。”
柳文朝没走两步,便又折返回来,讨好道:“爹,你是不是不反对我找男人。”
柳清远斜倪他一眼:“美得你,其他男人你想都别想,就算你把人带回来,我也不承认。”
柳文朝:“……”
柳文朝大步流星走了出来,往唐维桢离开的方向匆匆赶去,在门口看到唐维桢的背影时,他不动声色地站定喘了几口气,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擅长处理感情之事。
唐维桢背对着柳府的大门,外面白雪皑皑,唐维桢独自站在那里,凛冽的寒风把他的白色氅衣吹得咧咧咋想,孤独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柳文朝出来的急,身上只穿着一件朝服,这时被寒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听见声音,唐维桢才回过头,瞥了一眼柳文朝的脸色,皱眉道:“怎么不披件外衣再出来。”一边说一边解下身上的氅衣披到柳文朝的身上。
柳文朝阻止了他要往自己身上披衣的动作,说道:“你会冷,自己穿着吧。”
唐维桢无视了柳文朝的话,强硬地给柳文朝系上了绳子:“自从你掉进冰湖后,身子就落下了病根,格外的怕冷,风一吹你就病了,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柳文朝目光微微闪了闪,像往常一样拉起唐维桢的袖子往屋内走去:“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好好谈谈,好吗。”
唐维桢笑了笑:“我在门口等你很久了。”
二人进了屋,仆人很快端来姜汤,一人一碗趁热喝下去后,身子开始渐渐回暖过来。
二人相顾无言片刻,柳文朝尴尬道:“我不知道我爹会主动把你请过来,他以为我俩是那种关系,所以才会那样问你,昨晚我就跟他解释过了,他不相信我的话。”
唐维桢一扫之前的疏离,问道:“说明伯父他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你愿意和我试试吗?”
柳文朝呼吸一滞,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喻之,我觉得……”
话还没说完,就被唐维桢打断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柳文朝无非就是想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合适。两人相处得时间太长,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他们可能有着比爱人还更多的默契,可也就是因为彼此太过熟悉对方,相处时没了爱人之间的那份心动,就像左手摸右手,所以才成为不了情人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