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朝缓缓道:“喻之,你有没有想过太子继位以后,咱俩会怎么样?陈学良是太子太傅,而我们和陈学良是政敌关系。”
唐维桢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你啊!总是想得这么多,撇开这些利益关系,就凭咱们二十多年的总角之交,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这边。”
“好喻之。”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把壶中最后一点酒都喝完了。
喝得醉醺醺的二人互相搀扶着下楼,晚晴楼外,两辆马车静静在等着他们各自的主人,唐维桢把柳文朝送上马车后,准备离开时,柳文朝一把掀起布帘,拉过唐维桢的手臂,胡言乱语说着话。
唐维桢露出宠溺的笑容,伸手把柳文朝凌乱地发丝别在耳后,又从柳文朝手里拉回了自己的手臂,小声对车夫说了几句什么,便步履蹒跚地走了。
柳文朝回到府邸时已是寅时,府中的管家还在门口候着,见到柳文朝的马车便立马上前迎接,车内迟迟没有人出来,便喊了声:“大人,到家了。”
车内仍然没有反应,管家掀开帘子一看,才发现柳文朝头靠在一边居然睡着了,管家见状只好回府把柳明宵喊了出来。
柳明宵一边抱怨一边背着柳文朝回了卧房。
——
第二日。
日上三竿,柳文朝缓缓地睁开眼睛,全身的肌肉酸痛,比一宿没睡还累。
门被粗鲁地推开,柳文朝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进来的是谁,在这个府里,唯有柳明宵一个人大大咧咧,做事毛毛躁躁。
“哥,父亲让你起床去书房找他。”柳明宵幸灾乐祸又道:“挨训!”
柳文朝纳闷道:“臭小子,我要被训你是不是很高兴。”
柳明宵得意道:“谁让父亲平时只训我,这回终于轮到你了。”
“去!”柳文朝看着眼前这个得意洋洋的人,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他知道柳明宵垂涎他那匹皇上赏得汗血宝马很久了,于是柳文朝说道:“小子,我们来打个赌吧,你赢了的话,皇上赏的那匹汗血宝马就归你了,你输了的话,你让凌然跟着我,你赌不赌?”
柳明宵问:“赌什么?”
“就赌我今天不会挨训。”柳文朝静静地看着他。
柳明宵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父亲这个人他是最了解的,毕竟家规大于天。
片刻后,柳文朝收拾好自己,二人走到书房,只见一个头戴‘子瞻帽’,三缕长须,身穿袖子宽大灰色的氅衣,年华垂暮之人,坐在案几后面的椅子上,看上去精神矍铄,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柳清远皱皱眉头,对立在案几前的柳文朝问道:“你昨晚上哪去了?”
柳文朝狡黠一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父亲,昨夜孩儿与喻之在一起,聊了孩儿的终身大事,所以回来晚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坐在椅子上的柳清远一脸吃惊地望着柳文朝,假装镇定地说道:“你的终身大事怎么不和为父商量?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芳龄几许?”
柳明宵哈哈大笑:“哥,你这棵铁树终于要开花了,哈哈哈。”
柳清远端起案几的茶呷了一口:“说说你和那姑娘怎么回事?”
柳文朝早就在心里想好该怎么回答了,于是他说:“这姑娘我只见过一次,体态轻盈,明眸皓齿,最重要的是才华横溢,芳龄二十四。”
柳清远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按平常,女子二十四岁倒是年长了些,”说完他看了一眼面前的柳文朝:“但是她配你那是搓搓有余了。”
柳明宵毫无征兆地一拍桌子:“你说得不会是陈学良家的闺女吧!”
“你知道她?”
“二十四还未出嫁的女子在京城有几个?也就只有他陈家的女儿。”柳明宵一屁股往旁边的椅子坐下。
柳文朝悄悄瞥了一眼柳清远,见他还想说些什么,立马打断道:“父亲,好饿啊!”
柳清远看了看一旁快燃尽的香,没再多说,站起来出了书房,一场危机便被柳文朝巧妙地避开了。
用完膳后柳文朝写了一封加密信,刚把信封好,柳明宵就大大咧咧破门而入,他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座,手里还端着两瓣西瓜,边吃边问道:“哥,你刚说的事是骗人的吧!我才不信,你喜欢陈学良的女儿。”
柳文朝微笑道:“她挺合适的。”
柳明宵吃完一片西瓜,接着吃第二片,淡淡道:“哥,那都是老姑娘了。”
柳文朝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一方手帕递给他:“傻样,快擦一擦,有事交给你。”说完从桌上拿起信件递给他:“你让凌然快马加鞭亲自送到楚王手上,记住,一定要亲自送到楚王手上。”
柳明宵擦了手,把手帕随手扔在桌上,不甘心地说道:“早晨那个赌注虽说你使了诈,但是愿赌服输,你自己和他说。”
柳文朝摇了摇头:“凌然从小就跟在你身边,他与你有深厚的感情,我还是不夺人所爱了。”
第2章 赐婚
人生,有无数次的相遇,一人与一人之间,却只有唯一一次的初见。
“慕宇,下好大的雪,我们去宫后苑赏梅,听宫人说今年的梅花开得早,异常漂亮壮观。”一道意气风发朗朗之声响起。
慕宇看向室外鹅毛般的大雪,说道:“二皇子殿下,你等等我,我拿上纸伞。”
慕宇替二皇子撑着伞来到宫后苑,两人赏着大雪,品着红梅,不知不觉间便行到了梅园深处,二皇子眼前一亮,忽地瞥见一抹红,定睛细看,原来有人已先他一步到了此处赏梅,这人身披一件白色的狐裘氅衣,脑后簪着一支玉簪,一手执红伞,一手抚摸着梅花轻嗅着,乍一看,竟雌雄莫辨。一阵凛冽的寒风刮过,那人额前的发被吹起,露出了冻得通红的鼻子,分外惹人怜。
二皇子呆呆地愣在原地,仿佛腿灌满了铅,明明是个男子,他竟一时分不出是梅花好看还是那人好看。鬼使神差的他像那人走去,这短短的一小段距离,他仿佛走了很久很久,距离那人越近,他的心仿若骤然停住,这是怎样的知觉呢?这个人与其他人都不同,走到他身边,风停了,雪停了,仿佛四季的生命都暂停了,统统归入某个大雪纷飞的刹那。当他抬眼看你的瞬间,红梅绽放,生命之野浮动着幽幽的暗香,从此便在他年少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名为爱的种子。
“……王爷……王爷,醒醒,京都来人了。”李承允从梦中惊醒,看见慕宇毕恭毕敬地对自己说话。他揉了揉眼睛,察觉到亵裤黏腻的感觉,抚摸着手里的玉簪,呼出一口气,又梦见他了,已记不清多少次了。
片刻后李承允坐起半靠在紫檀木榻上,揉着太阳穴,声音喑哑:“把来人带去书房侯着,备水沐浴。”
慕宇提来烫水倒进浴桶后,便在一旁候着。李承允从榻上下来,赤脚踩在羊绒地毯上,顺手脱了中衣,丢在一旁。
隔着一道屏风,李承允发出舒服的谓叹声,懒懒地说:“把昨天万贾金送来的金银珠宝分别送去给右护卫千户谭庆他们几个。”
“王爷,昨夜万贾金在你歇了后还送来两个美人,我按以往的规矩安置在后院了。”
李承允冷冷笑道:“好吃好穿伺候着,千万看住了,别让她们在府里随喜走动,过段时间就把她们都打发出去。”
慕宇又道:“你歇息之时,巡抚何大人派人传话请王爷哺时于‘香满楼’一聚。”
“嗯!替本王更衣。”说话间李承允已经穿好了中衣,正张开双臂等待着慕宇更衣。
慕宇作为李承允的近卫,早已经习惯替他打理一切事宜。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李承允推开书房的门在书案前坐下,先打量了凌然一番,十七八岁的模样,由于连着赶了三天三夜的路,凌然此时脸色看上去很是苍白,头发也些许凌乱。
李承允靠坐于椅子两手放在扶手上,一副松散的状态:“我记得你,你给首辅柳大人送过午膳,他派你来的?”
凌然听闻看了眼李承允身后的慕宇没说话。
“我的人,你尽管说。”李承允把他细微的神情看在眼里。
凌然点了点了头,从怀里取出信件:“柳大人说这封信一定要亲自送到王爷手中。”
慕宇接过递到李承允手中,上面写着楚王亲启:虎乃森林之王,猫为宫廷宠物,愿助尔成虎,来日驰骋森林。谏:吏部尚书唐维桢妹妹唐亦清已至婚嫁年龄——柳文朝”
李承允稍加思索了片刻,眼里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回去和柳大人说,他日我若为虎,他亦是雄狮,同骋山河。”
凌然:“柳大人特意嘱咐,让王爷您回信与他。”
李承允抬眸瞥了凌然一眼,对站在身后的慕宇说:“研墨。”
待凌然走后,慕宇道:“王爷,柳大人不信任您,想让您留下证据,以后可以当作凭证。”
李承允丝毫不在意,拿起书信又看了一遍,用手轻轻触碰上面的字:“并不是柳大人的嘱咐,是那小子自己的意思。”
慕宇不解:“那您怎么不揭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