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牙,不敢泄出半点声音。
伸手试探的从陆怯眼前扫过。
“噗——!!”
陆怯只感觉风声袭来,他凭着感觉握着短刃的手一挥,随后传来了令人熟悉的血腥味。
傅呈辞反应极快的收回了手,但是手掌还是被那一刀划得血肉模糊,但是此刻却好似全然察觉不到那股痛意一般,带着心疼的颤音道:“没有人派我来,是我啊陆怯……是我……”
如同远踏山海,拨云穿雨,奔赴而来。
“当啷——”一声。
握着的匕首掉了下来,陆怯听清了。
冷汗顺着下颌滑落,滴在了傅呈辞的颈窝处。
霎那间,幻境一样的场景如潮涌退散,耳边是冰冷的风声,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没有那个女人,她死了、她死了……
而自己还活着……
从傅呈辞身上翻了下来,他已经回笼了神志,气息不稳的粗重喘息:“你来这里做什么?”
傅呈辞没有回答,沉默的处理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一手撕扯了一条内衬的衣料,末了发问:“你的眼睛……”
他想到了两人上次在兴元村,陆怯的眼睛也是这样。
陆怯也没指望问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毒发还是要死,他在黑暗中跌撞起身,清了清嗓子道:“瞎了。”
傅呈辞把伤口随便的裹了一下,连忙起身去搀扶他。
陆怯另一只手撑着那个冰棺,突然的问他:“你的手要不要紧。”
“没什么大碍,”傅呈辞这会一颗心都是乱的,“你怎么会在这?”
一个问题原封不动的又被抛了回来,想到前面看到的震撼场景,陆怯的心莫名的被拽的七上八下的有些累,“你怎么来这的我就为什么来这。”
话音一落,两人心照不宣的安静了,时间仿佛过了许久一样,实则不过瞬息之间。
可能知道边上的人是傅呈辞他连自称都给省了,说出的话也是冰冷的语气。
面对陆怯漠然的态度,傅呈辞的心只有淡淡的烦躁。
莫名的烦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陆怯的一举一动已经可以牵动他的心了。
好比方才他一进来看到地上蜷缩起来的身影,好比此刻他冷漠不耐的语气。
造成这个的缘故,可能是他看到陆怯奄奄一息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或是这个人死缠烂打要住进江北府的时候……
亦或者是四年前,城门之下的那四个字。
“等我回来。”
他等了,等了四年等到了一个病骨残躯的陆怯。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向来泰然自若的江北王眼里满是怅然若失。
两人没有说话,互相搀扶的离开了这,一个行迈靡靡,一个步履跌撞等到了暗室入口后,陆怯突然握紧着傅呈辞的手腕,“今日之事你知我知。我如果听到一句流言蜚语,那么……”
他半响没说出什么威胁的话,傅呈辞却是微微一笑,“那么?”
陆怯发狠的语气阴恻恻的说:“那么后宫那群妖僧我一日杀一个!杀光为止!”
他知道傅呈辞能问出这里,同那些道貌岸然的秃驴定然逃不开干系。
“好!”
傅呈辞应了,就见他把入室的位置恢复了原样,下一刻打横抱起了陆怯。
在后者将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他迅速先开了口,“三日后有大宴,你要听声辩位接见百官?”
一句话将他堵噎了回来。
新帝登基不过几日,就成了一个瞎了眼的废物,只怕这刚刚平息不少的风波又要动乱起来了。
陆怯横竖知道傅呈辞不会要他性命,这才松了方才因为慌张而紧握对方衣领的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经过刚刚那一顿折腾,他此刻早就疲惫的不想动弹了。
他如今这样,傅呈辞一只手就能要了他的命。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有那人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他如今什么也看不见,全靠听声……辨位。
这一路他几乎感受不到傅呈辞有任何的停歇,甚至这已经超过了回朝兴殿的路程。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蹙眉感受着耳边传来的嘈杂声,隐隐约约,像是市井。
他极力的想要听清周围的动静,直到耳边传来了一道有些苍老且熟悉的嗓音。
“王爷您回来了……”
陆怯浑身一僵,一只手勾在傅呈辞身后狠狠一捏他腰间。
傅呈辞低头看去,那人模样龇牙咧嘴如同要吃人一样的可怖。
钟伯行了一个礼,再抬头人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他眼神不好,看着自家王爷的背后那似乎是一条手臂?
王爷方才回来的时候,怀里好像还抱着一个人……?
钟伯知晓他今日去了护国寺,却不知道他进了宫,内心顿时一阵抓心挠肝的紧张。
王爷这该不会是抱了一个和尚回来吧!
他连忙弓着身子小跑跟进了后院。
等陆怯感受周围又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才沉着嗓音发问:“这是哪里?”
傅呈辞一路抱着他穿过了弧月门、绕梁亭回了房,将他放到了床上,“我房间。”
陆怯:???
钟伯伯匆匆跟了进来,半个身子藏在傅呈辞身后,只有一个脑袋一探,是有头发的,还好的不是个和尚。接着,他的视线又小心翼翼的向下看了一些,入目是那张熟悉的脸,这一看不得了,吓得他一条老命险些的魂飞魄散。
惊呼:“皇!!!皇上!!!”
陆怯面色已经黑的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不知道傅呈辞怎么给他带出皇宫的,宫里平常暗地里监视他的那些双眼睛难不成是瞎了吗?
傅呈辞让钟伯出去了,淡淡吩咐道:“叫二公子过来。”
钟伯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了好些,才叹气的走了出去。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等人走远陆怯才问他,语气平淡的令人发怵。
傅呈辞给他脱了双靴,依旧是面不改色的模样,又生怕人掉下来似的给往里面抱了一些,“宫里的太医我不放心。”
短短一句话就是他的解释。
陆怯没想到自己等来的是这个答案,想着想着,内心不觉就涌起了一抹极为讽刺的笑意。
索性闭着眼不在说话,直到傅呈辞离开这个房间后,陆怯才将唇齿间弥漫的腥锈味用舌尖卷过,悉数咽下。
那迟钝的痛意也紧接着翻涌而来。
他死咬着牙关一语不发,五官因为痛苦而模样扭曲,他五指紧捏身侧柔软的被褥,一偏头就能够闻到一股很清松的味道,亦如傅呈辞身上挥之不去的雅香。
一如既往的令人心安。
而不远的书房。
说话的男子五官精致,面色是常年不见天日的冷白,细看之下同傅呈辞却是极其相似,只是不同于傅呈辞的英朗,那一眼望尽的眼底满是乖戾恣睢:“将陆怯带回来要是……”
傅呈辞眉间微蹙,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指节曲扣敲了敲桌面,纠正他的话,“隔墙有耳,注意你的用词。”
傅以堇眉眼细长形如刀裁,此刻那掩敛下的阴鸷却是一览无余。
他突然想到了四年前,那个人也是这样赖在江北府。
新旧的不悦顿时一涌而上,满是对傅呈辞的心疼。
他的兄长是江北的神,是茫茫雪夜的一束光。
而不应该因为他被困在京城这迷醉的囚笼里面!
傅呈辞问他:“楼鹤在哪?”
说到那个人,傅以堇看到他受伤的那只手,以为找楼鹤过来是帮他看伤,面色瞬间染上了慌张道,“他在药房替我捉药,我这就去叫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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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陆怯:怎么就带我回家了?
傅呈辞:你哥我要开始追媳妇了!
傅以堇:心疼!
第78章 疯魔
“嗯。”
等傅以堇转着轮椅出去后, 傅呈辞才把目光落在自己手上。
他解下了那个被血染糊的衣带,眉宇蹙成了川字形,那一刀划的很深, 几乎裂开了半个手掌的深度,皮肉外翻,血肉模糊。
卫野进来后见状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我这就去叫大夫!”
傅呈辞叫住他转了半边的身子, “回来!”
卫野红了眼, 要去帮他拿药箱,傅呈辞又叫住了他, “伤口我自己会处理, 你带二公子去找楼鹤,然后带我房间去。”
“是。”
对傅呈辞的命令, 卫野向来不敢违抗, 应了一声后, 就连忙追着傅以堇离开的地方过去。
傅呈辞自己匆匆的把伤口处理了一下,就回了隔壁的房间,他把陆怯一个人留在那,这会又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横竖没有一个是省心安分的。
等到了门口他的脚步猛然的刹住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
在这个节骨眼上,毫无缘由的将陆怯带回来, 就是为了找人治他一双瞎了的眼,自己恐怕是疯了吧!
他还没从自己这疯魔的举动中解脱出来,里面就传来那人轻声嘶哑的嗓音,“你不进来是等着我去请吗?”
傅呈辞不语,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他垂眼微怔的看着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