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了他的日记本,白天还见过易中天,我几乎都信了。
“你忘了?我们是合约,其实没有关系,你可以直接告诉令堂。”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
“青哥……”唐可心的声音听起来像被丢弃的小狗,而我是丢弃他的主人,“我爱上你了,我爱上你了啊!但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哪怕一刻也好,哪怕是用钱去买,我都希望你能多和我待在一起。”
很好,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最痛恨别人用爱的名义愚弄我。
自作聪明愚弄人的人必须受到惩罚。
隔着门板我一字一顿道:“易中天。”
室内响动戛然而止。
唐可心最想隐藏的,最阴暗不可说的暗疮被我彻底挑破。
“易中天是谁?”第三个人冷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背脊一僵,岑微雨?他怎么醒了!
虽然我行事无所顾忌,大有把刑法踩在脚底的趋势,但不代表私闯民宅被主人抓个正着还能面不改色啊!
况且我和岑微雨的合同上写明了,乙方不再见唐可心,公然违反合约,他会不会拒绝送张元英去治疗?
要了命了,易中天还被他听见了。
就在我头脑风暴思索怎么把事情糊弄过去的时候,岑微雨看了看我身后的门,沉声道:“跟我来。”
我点头,麻木地跟在他身后。
岑微雨将我带到二楼书房,打开灯,关上门。
一晚上都在黑灯瞎火的环境中摸索,突如其来的强光让我眼熟酸涩难耐,搜了搜眼周,居然流下两滴生理泪。
岑微雨默默将灯光亮度调低。
适应之后,我终于能好好打量周围环境,先于视觉传达的是嗅觉,古朴的墨香味,书的海洋。
四面墙体中间被挖空做成壁龛,依照高低次序摆满书,书房中间放了张长书桌。
岑微雨推出两张椅子示意我坐,我开始打量他。
白色丝绸衬衫,黑色休闲裤,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取了,显得比前次见面更加年轻,也更贴近我记忆里的人。
他显然是个讲规矩的人,哪怕面对我这个不速之客也礼数周全。
“坐,”岑微雨先坐下,随后点了点他对面的位置。
我没和他对坐,提起椅子放在侧边,对着这张脸倒胃口。
“什么时候发现我进来的?”我喝了口岑微雨倒的茶,直接点明。
到了如今再不明白我真成傻子了,世上没那么多巧合,哪有我刚和唐可心说上话,唐可心家长就出现的?
岑微雨没遮掩的意思,点头道:“从你爬墙。”
这么早?我在他房间里盯着他看,他实际上是清醒的?这演技不去进军好莱坞真屈才。也难为他了,被陌生男人闯进房间痴汉样盯着看,还能淡定装睡。
“他母亲心脏病复发在医院修养,我暂时照顾他。将他带回来之后,他始终拒绝进食。如果能见到你,事情会有突破。”
“那么告诉我,易中天是谁?”岑微雨偏头,目光冷泠泠射向我。
“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向后躺,靠近椅背,没回答他的问题。
他既然能查到张元英,想查出我家的住址肯定也是轻而易举。
“不礼貌,”岑微雨沉默片刻。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我却诡异地理解了传达的意思,主人没给出住址,自己找上门来很不礼貌。
等等?暗指我是无礼之徒?
和他说话,句句带刺,稍不注意就被暗讽。
心间升起微妙不悦感,我并不是容易动怒的人,但岑微雨却有本事,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轻而易举地撩拨我的神经。
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侧脸,因为这张脸?
换了往日,谁敢当面夹枪带棒,我肯定二话不说抄起家伙先给他来记闷棍,但现在我心里憋着话,再愤怒也只能按耐住。
刚想说话,我忽然注意到岑微雨耳垂忽然变得很红,两手交叠放在膝上,肩膀微微耸起,一个局促又不安的姿势。
“你很怕我?”我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岑微雨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自然,他尽力放松身体,摇头:“没有,有些热。”
殊不知,掩耳盗铃更加明显。
怕我?怕我什么?
我注意到他不自觉抿起的下嘴唇,福至心灵地悟了。
哦,怕我这死同性恋又搞偷袭。
不过他真是想多了,咖啡店那次只是冲动,同样的冲动不会出现两次。
“我可以告诉你易中天的是谁,但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以及要按照约定送张元英出国。”我起身拖动椅子,离他更远。
随着我离开岑微雨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好。”
紧接着我毫无心理负担将地把唐可心卖得干干净净,这是他用爱愚弄我的代价。一切和盘托出,包括我和唐可心的雇佣关系,以及易中天才是y。
很奇怪,我抗拒岑微雨的同时又对他抱有说不出原因的信任,我笃定他答应的事不会反悔。
听完后岑微雨眉头紧蹙,起身走到阳台上,关上玻璃门,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接连播出数个电话。
我看向挂在墙壁上的时钟,足足过了十三分钟他才回来。
他的睫毛上沾了些晚露,钝钝的眼垂耷拉着,整个人周围气压极低。
看来自己可爱的弟弟是个同性恋,甚至还是个偏执狂这件事把他打击得不轻。
岑微雨显然不会告诉我他打算怎么处理唐可心和易中天,他将自己座的椅子推进书桌,送客的姿态不言而喻,“你想问我什么?”他疑惑的看向我。
我身子前倾,眼神锐利,“你认不认一千年前雍朝的大司马亓官微?”
问法很有歧义,亓官微是千年前的古人,一般人的问法应该是了不了解,知不知道。
视线紧紧锁着岑微雨,不肯错过他脸上可能出现的一丝一毫变化。
但他果然如我所想,很有原则,很规矩。
他迟疑片刻,伸手摸了摸自己嘴唇,又将手藏在衣袖中,表情是我没见过的茫然。
“我在梦里见过。”
第12章 【旧梦】天空停止延伸
耳听或为假,眼见可作真。
直到亓官微作为太子属官搬来东宫的一个月后我才相信,当日在春江夜经历的一切并不是我白日躲懒时的一场大梦。
亓官微真的来了,就在九月初。整整一个月我都处于飘忽状态,既不敢信那样骄傲的亓官微居然甘心屈居人下,又忍不住隐隐自得。
西北角的藤院专供属官议事,往日我哪怕喝劈了酒在宫里闲逛,脚也绝不往藤院多迈一步。
一群酒囊饭袋看得倒胃口。
亓官微初来的一个月我真恨不得住在藤院,长在藤院。出于说不清的虚荣心,我总爱在属官们办公时叫人抬把椅子坐在最上手,哪怕什么也不做,干巴巴看一天都心觉有意思。
鉴于我去得次数过勤,原本能混则混的属官们一改昔日颓样,时而埋头奋笔疾书,时而激烈谈论。
亓官微和那群装样子的属官不同,他会一丝不苟的帮我参谋朝廷派下来的无关紧要的杂事,甚至会抽空帮我理清一团乱麻的陈年账本。
面对我时不时的刁难也显得宽宏大量。
这样一比倒显得我小家子气,揪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放。
我和亓官微的孽缘源于一场单方面的不甘。
在很多年前,那时我太小,记不清是五岁还是六岁,和母妃一起住在宫里最偏僻的卉楼。负责照顾我们的是一名瞎了左眼的老嬷嬷,据说是手脚不干净,私拿主子物件被发现,主子一怒之下命人剜了他一只眼,又瞎又丑的嬷嬷被发配来卉园。
我倒是很喜欢她,母妃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她被圈养在卉楼一步也不敢离开,而我被护在母妃的羽翼之下同样禁锢在卉楼。卉楼来了个不规矩的嬷嬷,她会躲懒,会嫌卉楼清苦,会带遗忘的皇子出去见世面。
现在想来,她该是很自得,自得于以奴婢的身份凌驾于皇子之上。
她会带我去御花园,我们躲在御花园的假山里,把眼睛贴在狭小的缝隙上往外看。
“瞧见没?那个穿粉带金花的,”她撇嘴,整个人像面皮贴在假山上。
“那是陛下最宠爱的昭玉夫人,身上穿的琉璃彩,寸布寸金。身上掉下一条线,你们母子用一辈子都用不完。”她的话堪称冒犯。
我蹲在她身下,也学着她的样子贴在缝隙上往外看,姹紫嫣红的花,翩翩飞舞的蝴蝶,香风阵阵的人。我舍不得眨眼,生怕错过这些从未见过的炫丽景象。
卉楼是座围楼样的建筑,住着许多宫中失意人。我经常能听见幽怨啜泣声,像啼血的鸟。我害怕这些声音,拼了命的想逃离,但一切终是徒劳,卉楼的院太深,卉楼的天太窄。站在楼中往上看,天空仿佛被画上边界,停止延伸,而我被则困在四四方方的囚笼中。
难得一见的鸟语花香,难得一见的浩远天空,我格外珍惜离开卉楼的短暂时光。
嬷嬷的视线贪婪地追逐着穿金戴银的妃子夫人,而我所有的目光却被一道坐在水池旁的小身影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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