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墨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就要。”
江眠没想到赫连墨似是在耍赖一般的说出了那样的三个字,噎的江眠一下子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房间里突然沉静了下来。
赫连墨倏地转过头来,眼神中带着困惑和不解:“明明江奕一剑刺穿了你心口,是我——救了你的性命。”
江眠猛然一震,是啊,他是被江奕一道穿心剑伤的几乎失去性命。
如今他醒过来,竟然差点忘记,还下意识地为江家思虑。
他不敢和赫连墨清澈的双瞳对视,垂下眼,有些艰难地开口:“其实我也没有剑谱,我甚至不知道剑谱在哪里。”
话音刚落,江眠低垂着的视线落在了挂在一旁的佩剑上,忽然间觉得无穷尽的厌恶与反感。
他不知道江奕非要杀了他的原因,此时此刻,江眠最直观的感受是被抛弃的不甘。
他是被江奕杀掉的,他那死去的一整个人生就这样被葬在了一把剑里。
赫连墨早就预料到江眠的回答,但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让刚才笑容明媚开朗的江眠情绪变得这般低沉。
赫连墨和人交谈甚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反而十分手足无措。
房间内是久久的沉默,江眠不语,也没有别的动作,他就呆呆地盯着那佩剑,瞧了许久。
“你难道不想学习江家的剑术吗?”赫连墨顺着江眠的视线看去,清冷的声音蓦地响起,惊的江眠眼皮一跳。
江眠霎时抬起头,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他一字一句地盯着赫连墨的双眼:“你要剑谱是为了让我去学?”
赫连墨被戳穿了心中的想法,有些恼怒,一丝红晕爬上了他雪白的面庞。
赫连墨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此刻他又十分羞恼。
他倏地阴冷着脸,朝江眠的床边走去。靠近的一瞬间,他的手如同一条追击猎物的蛇,电光火石间掐住了江眠的喉咙。
江眠一惊,只觉得那瞬间赫连墨的手如同铁块一般坚硬无比,勒的他喘息不过气来。仿佛只是一刹那的事,他因为受伤而惨白的脸变得通红。
“咳咳…”江眠用手妄图掰开赫连墨擒住他脖子的手,反而牵扯到了他的伤口,痛感与窒息感同时袭来,江眠险些再度昏厥过去。
就在这时,赫连墨松开了手,他先前的温和消失不见,如今带着冷冽的眼神:“你不要想探知我要做什么。”
江眠没有意料到赫连墨喜怒如此无常,他手抚着刚才被掐的脖子,粗粗地喘着气。
赫连墨随即转过身去,不再看江眠,他扭了扭刚才动江眠的手,思考刚刚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些。
随后留了句“年后就去取剑谱”后便匆匆离去了。
过了须臾,那抹黛紫色的身影又出现在房门口。
江眠愣愣地看着门口的赫连墨。
赫连墨却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径直走进来,将自己腰间的佩剑扔在江眠的榻上:“这是清绝,我看你的剑也有些旧了,换这个吧。”
说完赫连墨又直接走了出去。
江眠听见“清绝”两个字的时候,已经惊诧地说不出话来,这——这可是明澜当年用的佩剑!
他诧异地看着那把清绝,伸手将清绝拿起,这把剑不是一把新剑,看不出有多少年头。剑柄上嵌着一弯墨绿色的明月,江眠也认不出那是什么玉材。剑鞘普通,在日光中幽幽闪着光。
拿起后江眠才觉这清绝的质感与他平常所用佩剑有多大的差异,更不敢相信的是赫连墨将此剑直接给了自己。
这是他母亲的佩剑!
赫连墨到底想干嘛?
江眠皱起了眉头,陷入沉思。
*
“废物东西!”江奕听闻还打听不到一丝一毫江眠的消息,将手中茶盏狠狠摔了出去,“还不继续去查?”
桑榆跪在地上:“那是明月楼…”
江奕冷笑一声:“明月楼又怎么样?打不进去,连消息也没法打听到是吗?怎么,江眠还能一辈子躲在明月楼里不出来了?”
“属下明白了!”桑榆站起来,正准备离开,江奕又叫住:“桑榆!”
桑榆随即回头,只听见江奕轻声说道:“江眠不能留,我们的人进去查消息的时候找到的话,就杀了吧。”
桑榆皱了皱眉,却也不敢有异议,生怕再次激怒眼前的家主,领了命便退下了。
房中,江奕握紧了右拳,狠狠砸向了桌子,咚的一声。
他自从那晚撤退后,直到后来确定了江眠没有死,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
但是在这几天里,他每日夜里都会梦见江眠,在梦里,他们还是最亲近的好兄弟。
也有几个梦,里头带着春意的潮湿气,晦涩难明。
可是江眠就算不死,也是被他亲手伤了。两人不可能再毫无芥蒂了,一旦有了裂痕,便不能回头。
江眠必须死。
江奕细细思索,他实在想不出江眠背叛自己的时候究竟是何时。
他那个弟弟从小到大都在江家,甚少出门,认识的有头有脸的人物,江眠也会如数家珍般滔滔不绝。
怎么会认识赫连墨?
江奕烦躁地闭上了眼。
第6章
南封的白虎大道上,伫立着一座城池。城池门口挂着偌大的“明月楼”三个字。
不知是什么刻的,虽说是白日,那三个字依然暗暗地闪烁着银白色的光。
原本这里是“黄泉”所在的地盘,“黄泉”覆灭后,明澜和她的亲信们不想夜长梦多,直接派人将明月楼建在了“黄泉”的断垣颓壁上。
如今,明月楼的南角正是江眠住的地方。
这地方其实属于新月阁,归属白遥管辖。但是江眠修养的这些天,竟一次也未见过白遥。
那日无缘无故的赐剑后,赫连墨也像是消失了一般,再无踪影。
江眠伤势在赫连墨吩咐的悉心照料下已经逐渐好转,今日他穿了件朱红色的劲衣,衣边嵌着黑色,布料似乎有所不同,脖子周是一圈利落的白绒边,衬着江眠的肤色,人显得十分有精神气。腰间缠着的是藏青色布带绞成的绳状腰带,束着江眠的腰身,人看上去挺拔而又俊俏。
阳光明媚,江眠透过窗缝朝外看去,细闪的光一明一暗地闪烁着,正是外头的竹叶把光分成了繁密而又亲近的一小块一小块映在窗上。
江眠眯了眯眼,这明月楼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他起身朝外走去,门口的侍女白鱼低垂着眼,轻轻地伸手拦在他身前:“江公子伤未痊愈,还请不要随意出门了。”
江眠嘴上应了声好,装作转身回去的样子,在白鱼放下手臂的那瞬间,他迅疾地脚尖一点,便消失在白鱼的视线里。
白鱼没料到江眠的轻功竟然有这等水平,她咬了咬牙,生怕把人弄丢了,飞快地朝主阁跑去。
“阁主,江眠跑了!”她虽然急切,但是从南角跑至主阁,距离也并不短,白鱼的气息却没有紊乱片刻。
一女子坐在薄薄的白纱后头,她披散着头发,身上是一件不厚的鹅黄色丝绸小衣。女子纤细的手指在拨弄着些瓶瓶罐罐,头也不抬:“怕什么?人都在明月楼了,还会跑的出去么?”
白鱼咬紧了唇,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显得有些苍白起来:“阁主,我怕他会闯入您的暗室!那里——”
白遥一个阴冷的眼神暼过来,吓得白鱼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她想到白鱼提的暗室,一股烦躁的怒气涌上心来。
“既然是赫连墨领回来的,让他管好他带回来的人。”白遥阴阴地盯着手上的小瓷瓶,神色十分不悦,“如果他乱跑乱闯,我会不客气。”
白鱼弱弱地应和了一声便退下了。
此时的屋子顶上,江眠蹲在一隅,神色复杂。
这明月楼对外都是白遥出面,原来内里白遥也已经权势滔天。看这样子,明月楼如今也并非如外人所见那般毫无破绽。
江眠蹙起眉头,暗室?赫连墨知道那里吗?
思索于此,他悄悄地继续跟向白鱼。
没过片刻,江眠看到了几日未见的赫连墨,赫连墨还是以往的样子,身上衣服没有一丝别的色彩,人如其名,着一袭墨色的衣服,端坐在堂上,气质上一如既往地清绝。
江眠暗自躲在门边,继续窥探,却不似刚才在屋顶窥听轻松,这次只依稀听清了几个字。
听到脚步声传来,江眠往拐角一转,身形消失在视线里。
随着余光,江眠看着白鱼渐行渐远,松了口气。
“听到什么了?”一声清冷的询问在江眠耳朵旁响起,炸的江眠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江眠不敢置信地朝右看去,看到的是赫连墨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赫连墨静静地盯着他,目光里带着从容又淡然的笑意。
“你…你故意的?”江眠神思百转,乍然想起今天确实太过于顺利了,顺利的反常。
且不提窥探如何,整个偌大的明月楼,他轻功再不凡,也不会一人都遇不上。
赫连墨没回答,只是暗自叹了口气:“白遥想反,我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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