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觉得我们很可笑。”扈江离喃喃,几乎如落荒而逃后他再没去过柴府,他在官场中也见过其余被柴无首资助过的才子,他不知道他们是否如他一样见过柴无首的真容,但凡见过她的人又怎会说出真相呢,哪个寒窗苦读的学子愿意将自己置于如此不堪的境地。
时晏盯着他许久,眸中渐冷,终是为结茝道:“不是的,她本无意要与谁开这么一个玩笑。也真是因为不愿让人发现柴无首便是结茝,她才特意每每避人而行,她见过你们的字,知晓你们的抱负,又在与你们对谈之中明白你们为人几何,才下决心祝你们一臂之力。”
他与柴无首的书信往来本是个意外,可这样的友谊也存在了下来,柴无首知晓他并非官场中人,也不了解天都事项,才将心中苦闷倾诉些许。时晏见过她的字,卷写银钩,锦字松烟,遒媚刚劲,他知晓柴无首是个复杂的人,她与时晏说过自己见到的诸多人,遇到的许多事,也隐瞒了自己作为结茝的身份,只是尽管如此,她的愁肠仍是透过字迹鸿雁而达。
她并未瞧不起过哪个文人骚客,她唯一瞧不起的只有自己。
扈江离怔了,当年相会确是他一再相请柴无首才同意的,他记不清自己知晓实情时的神情,也不知晓究竟有多少人对柴无首这般翻脸不认,那都被他藏得很深,若非今日,恐再无回忆之时。
时晏只是为了确定心中所想,得知真相后便要擦肩而去,临行前他问:“我知晓她坠楼而亡,可有人为她收尸?”
扈江离自然也听闻了前些时日结茝坠楼一事,可他却不敢面对,此时心中悲怆才是无法压抑,低着声,吐出几个破碎的字:“没有,没有,她的尸身在乱葬岗……”
时晏不再停留跃然而去。
……
贺凝闻又在做一个梦。
他在赤月山庄的时候也经常做这么个梦,他身上经脉因强行逆行功法本该全身断裂,也不知是怎么,虽然经脉处处是伤,他却依然好好躺着。只是无法动弹,如一具死尸一般静静受着四肢百骸的痛楚。
他仿佛是被填入棺材的尸体,所感所受皆如地狱。
身躯如此苦痛倒是让贺凝闻的魂魄却仿佛离体一般,再感受不到苦痛,仿佛那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人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其他人等。
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想到与林悦隐居在林泉,寒山道被血洗后男女老少都所剩无几,林悦不负从前潇洒自在,带着他们隐遁山间不问世事,贺凝闻便跟闻耀一起习武。闻耀原为老掌门之子,寒山道被灭门时林悦急急赶回,心中有愧将贺凝闻与闻耀一道收为关门弟子,他们也曾有过无话不谈的时候。
只是后来闻耀乖张性子终究难掩,又见贺凝闻修习速度胜于他便心生怨艾,贺凝闻不知他为何恨自己又为何恨林悦。从前相谈甚欢的日子终究回不去,贺凝闻也不愿与他反目成仇,又兼未收到家中传信,这才离开寒山道外出探亲。
后来呢,后来他杀光了那些敌人。
家中的仇他已报了。
他也想起来那位在他面前死不瞑目的侍女叫晓云,正是因为与妹妹贺云微重了一个字权作有缘,父亲才将她调到了妹妹身边。
师母应当也带着师父前往到了赤月山庄了……
祁昭,祁昭为人良善,遍结好友,又是赤月山庄少主,来日亦不可限量。
原来细数过来,他的亲朋好友不过这般多。贺凝闻的意识昏昏沉沉,几乎要随着黑暗逐渐远去,最终沉入见不得光的地底。
地底应当很冷罢……就如他的血快流干躺在大雪之中时一样,那时有一瓣梅花在风雪之中不忍受挫摇摇而坠,最终落到他的脸颊之上。可贺凝闻只有躺着的力气了,连呼吸到梅花的香气都是一种折磨,他就那么看着晓云死不瞑目的双眼,躺着遍地的血与雪啊,闻着梅花与血腥,沉沉死去。
恍惚之间似乎有人拂去他脸颊上的花瓣,那是一双不太暖和的手,但动作却很温柔。
贺凝闻想起来了,那年花季,祁昭为他引见了时晏。
山庄内栽了数不清的花树,那位公子哥便站在树下,衬得一树芳华都失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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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说了,文案里的三个人
死人是结茝(柴无首),牵扯出贺凝闻被追杀一事
复仇的人是贺凝闻,无论有没有结茝被杀他都要来这一遭
看故事的人是时晏,有的事本与他无关,但他还是插足了
说起来我总是在写一些整本就为了写死某个人的文可是好爽哈哈
第29章
门外的对话声响让贺凝闻明白自己还活着。
他疲倦地睁开了眼,指尖也不由动了动,握到了异物。贺凝闻强撑着自己坐起才看清这原来是一个扇袋,他从中抽出极重的扇子,果真是时晏的。
原来他昏去前紧紧握着的竟是这个,或许时晏敌不过病人才将这个留了下来。他笑了笑,又想了想,把扇子放在床榻上自己掀开被子下了床。
贺凝闻撑着伤重的身体往外走,打开门的一瞬间听到了不太熟悉的声音。
“宗主。”
那晚那位关键的官员柳令雪正在门前躬身道,他抬起头瞧见的是贺凝闻倒也没有丝毫震惊。
贺凝闻暗暗心惊自己伤重后竟没有察觉此人所在,固有自己心脉受损之故,却也能知晓此人定非寻常官员。
而另一位站立在侧的便是金廉,金廉见他下床连忙要扶:“贺公子,你伤势太重还不能下床。”
“你找时晏?”贺凝闻哑着声问。
柳令雪笑道:“自然。”
宗主,时晏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贺凝闻无意与柳令雪多说,迈步向外而去,更重要的是他要手刃仇敌,擦肩之时柳令雪又道:“你不好奇他究竟是谁,我又是谁吗?”
贺凝闻果然停了步,柳令雪扬唇欲笑,却听贺凝闻质问道:“你是来挑拨离间的么?”他全凭一口气撑着自己不能倒下,却仍要道,“我曾说过相信他,你想说的,都不过是虚话。”
柳令雪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俩早已互通有无,无论是流言蜚语还是真心实意,都不该由外人来多说。他们曾有隐瞒却并无欺骗,也正是因此,贺凝闻才一直愿意相信时晏,正如时晏对他那般坦然。
说罢不再搭理柳令雪往外而去,柳令雪沉默一瞬,终究又问:“假使他是为了圣令而来呢?”
贺凝闻步伐停下,恰是因为这句话,也是因为出现在门口的时晏,时晏道:“文曲,你的话太多了。”
柳令雪一转身躬身道:“九星文曲见过宗主。”
金廉无可奈何地喊道:“少爷。”
时晏叹了口气,摆摆手算是止了金廉的问好,却是走到贺凝闻跟前,问:“你要去浮光司?”
贺凝闻看着时晏,想了许多:“……是。”
时晏道:“你这样,还是我与你同去吧。”
柳令雪插话道:“宗主……”
时晏斜晲一眼,反问:“你不是随我出来的,索西笃也不可能放你出门,更不可能让你去当朝廷的官,你还想其他人也知道么?”
柳令雪知他生气,道:“宗主,老宗主已经走火入魔了,管不了我啦。”
时晏却道:“他不走火入魔难道还会有你吗?”说罢真是再也不搭理了,扶着贺凝闻往外而去,口中道,“金廉,备车。”
金廉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向柳令雪,摆摆手示意自己也无方跟了上去。
柳令雪见无人搭理自己,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他要是真的惹恼了时晏该怎么办啊?
……
金廉虽备了马车,时晏却仍放他休息去了,自己架着马车与贺凝闻一道闲聊着往浮光司而去。
贺凝闻靠着墙,身上仍有不适,道:“雁字回时,绛河倒灌。已知与你有关,不算难。”
时晏笑了笑,道:“我就说以你聪慧定然能明白的。”
贺凝闻也跟着他笑,只是胸膛受伤过重这一笑又让他咳嗽了几声,他平复了气息才道:“也确实让我吓了一跳……九星塔主,说出去也不知你我谁更危险?”
——“这九星塔虽像个地名,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名门组织。”
名为塔,乃是因为其中等级森严,如形高而顶尖威严之塔。
九星塔虽只有百年历史却已跻身三门四宗之一,乃是四宗中亦正亦邪难以揣摩的那一个。无人知悉九星塔的真实面容,却知晓九星塔以星辰为名,其中九位首领各个身怀绝技,为首的宗主更是武艺一绝。数十年前便有九星塔宗主横贯而出,席卷中原武林之事,传闻其功法特殊,便是如今的正道魁首桓云烛也不能抵挡,只是不知如何这位宗主后来又销声匿迹。
贺凝闻回想了很多寒山道中关于九星塔的记载,最终笑了笑:“金廉乃是廉贞星,檀归栖便是贪狼……你们所说的小五我原先以为是行五,不想是武曲的意思。”这么一长串话说下来又让他心气难当,断断续续说了一会儿才说完。
时晏接过话,替他解释清楚:“不错,摇光也应该叫破军,正是第七星。九星本无名,不过金廉小檀他们跟着我在外游荡,需避人耳目便起了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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