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不来,他就差点儿忘记了今日是自己小妹大喜的日子。虽然在他看来那前王爷现皇子身上什么优点都没有,可奈何自己小妹喜欢,所以捏着鼻子也就只能认下来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哥哥我送你上轿?”
“不考虑。”盖头底下传来了少女的声音,“你一点儿都不稳,还是想要兄长送我。”他的手扶着身后的人,小心翼翼的向前走。
“啧啧啧,难得看你这么淑女。”被拒绝了也不见伤心,笑嘻嘻的跟在一侧,“以后有什么事情,你知道来哪里找哥哥我的。到时候无论是帮你打他,还是帮你揍他,哥我绝对不怂。”如此保证。
然而他家小妹并承情:“若是连一个男人都拿不住,我就白活着十几年了。”
她说的自信,然而在场的男人每一个信的:“小妹,你身边都是我与他这般的好男人,等你真的遇上了那些负心汉,就知道了。”亲哥真心劝阻,“所以嫁了人,想办法生个孩子,有了孩子,才立得住。”
“他倒是娶个妾试一试!”冷哼一声,“之前两个填房也就算了,后面的,他一个都留不住。”
“这样的话……别说出去。”作为他的兄长,两个都很头疼,“若是被人发现你谋害皇嗣,咱们家这么多命都不够填的。若是没办法做的干脆利落,就不要去做,给自己惹麻烦不说,还连累别人。”
“总比某些人,想要参军却因为不小心做了假的册子被扣押,来的好吧?”
“……我那是为国效忠!”
看着正在吵架的两人,公子笑了笑,转身背对着大小姐:“上来吧,”他的声音温和,“我送你一程,但不会是最后一程。”
“等你嫁做人妇,以后书信不便,便不与你写信了。”
等公子哥背着自己的妹妹出现在轿子门口时,他才听见低低的回应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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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九泉之下的小妹:
人以送至,然言轻力薄,只能护住主家两位,择日送往西北,望勿责怪。
太子殿下无恙,只是禁于深宫无缘得见,于佛前点灯,盼他安好无忧。
若你泉下有灵,便佑他平安吧。
兄敬上。
第91章 折花 ...
盆中火烛旺盛, 摇曳的金色光芒映衬着孤的脸, 映衬着那逐渐被烧成碎片的信。孤看着那些泛黄的信纸逐渐焦黑, 卷曲,化作飞灰掉落不见。
这些信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少年成名却无心功名,一心想要行走山川大河的人。他走过很多地方, 见过很多人,遭遇过很多事情, 然后当他回头,却发现最想要的东西已经不再属于他了,于是他选择了放手。
所有的信件在他出家时戛然而止,只有母后最后一封信上,说她孕有子。
孤在想什么呢?
看着火焰中燃烧的信纸, 脑中一片空白。反反复复都是他临终所说,说他与母后清清白白, 说他至死阳性未散。
可若真是如此, 先皇不会不清楚他所怀疑的奸夫淫妇早就断了关系。算一算孤的年龄, 母后那时嫁为人妇已有七年,身边定然是有如大哥哥一般的影卫护佑, 接触过什么人碰到过什么是,先皇定然是知道的。
即便是真的没有, 皇宫戒备森严且皆是无根之人,母后有要去哪里偷人,却不会被他人发现呢?
当年父皇到底在盆中到底看见了什么, 掀翻了盆却未要了孤的命?
盆中金色的火焰耀眼又明亮,像是夏日映射在小院子中的眼光。伸手去碰,手指变回笼罩在阳光之下,干净又好看,如从天而降的召唤……
“你在做什么!”手腕被人抓住往旁边一拽,将军抓着孤的手腕十分的生气,“你的手不想要了么!”他一边责怪,一边蹲下身张嘴喊住了孤的手指头。
虔诚并且满是担忧,没有丝毫隐晦且污浊的情绪。
将军含着孤的手指,过了半天才舔了舔孤的指尖:“被烫伤的地方,可还疼?”
将军郑重的如同在处理家国大事一般处理着孤的手指,这么想便成功被他逗乐了:“习惯了,”看着将军,总觉得其实生活总归还有些盼头,“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出了神,下次便不会了。”想要抽回手指,却被他牢牢地钳住了。
“有一事说一事,”将军摇头,“他与你说了什么?”看着在孤对面坐化的高僧。
“也没说什么,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左手搭在将军的手指上,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才解放了自己的手,“被你舔的都发白了。”晃了晃自己的手指。
将军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你莫不是个傻得吧,那是烫的。”
……
果然就不该给他好脸色:“滚!”
借着杆子往上爬一向是将军的拿手好戏,他毫不做作的笑着搂住了孤,将孤圈在他的怀里:“陛下啊,你说我们两个人都团不成一个团,要不要考虑在这里再加一个人,好成为横平竖直间距相等?”
他的手按在孤的小腹上,虽然这是从后背抱人应当放的地方,可加上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暗示的意味简直不要更明显。
让他滚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真的让孤自己一个人,还是和一个死人在一间屋子里,孤只觉得浑身难受。虽然记忆已经淡去,可每当身边有人死去,孤就会想起当年母后盯着那红色的大门,死不瞑目的模样。
就好像有一双哀怨的眼睛从孤的身后探来,看着孤所看的世界。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儿时并不觉得,如今却觉得诡异。
去问了那个立志要成为景朝建立之后第二任国师的那家伙,却得到了羡慕又嫉妒的话语。他说孤小时候一定是阴阳眼,中间虽然被人折了去,却依旧还是通灵人的体质,能够感受到身边所有不正常的波动。
这倒是真的,孤对于他人的情绪一贯是敏感的,很多时候直觉说不上来为什么,却知道就是应当这么做。知道怎么做能够达到自己的期望,知道什么时间做什么才会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依靠的就是一个直觉。
将军的胸膛很温暖,后背帖在将军的身上,像是靠在了大暖炉上。
他得四肢健硕有力,孤摊在他的怀里,还能够听见他的心跳声:“你说他会不会被孤气活?”看着对面含笑逝世的中年男人如此问将军。
“他不敢,”将军完全没讲孤讲的冷笑话放在心上,又或者说他彻底的误解了,“若是他敢,我便派人将境内所有的寺庙道观全砸了!”他说的豪气万丈,孤却只想着他这副模样,可不比孤当初坐在那位置上好到哪里去。
孤其实只想打趣,他一个单身这么多年未曾娶妻生子,甚至连女人的味道都没有尝过的僧人,看着孤与将军在这里卿卿我我唧唧歪歪,真的不会觉得尴尬么。
可话到了他这里,原本只是为了轻缓气氛的笑话,被他一解释,气氛变得更加严肃了。
难怪将军颜值高身材好家室榜,却一直没有婚配。虽然最开始怀疑他是因为那里不行,然而孤已经身体力行的证明过了这都是妄言,不过看着这副模样,孤又开始觉得活该他之前一直没有人愿意嫁。
“血脉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将军搂着孤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火焰,“它既不能证明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什么。你是被捡来的也好,是被偷来的也罢,命运是掌控在自己手中的,而不是虚无缥缈的天道。”
将军似乎将这句话憋了很久:“您是正统也好,是旁门左道也罢,我效忠的,只有怀中一人而已。”他搂着孤,低头呼出的热气拍打在孤的耳侧,“上天入地,刀山火海,你所期望的,我都会去做。”
将军越来越擅长甜言蜜语了,大概是孤的错觉?
“孤只是想知道当年先帝到底看见了什么,”那不同的血液是相容,还是不容,是孤在那小小的院落里一直在想的事情,“孤一直以为是不容的,否则先帝不会如此愤怒,甚至废了孤的太子之位。”
“可如今,”盆中的信已经尽数烧焦,成了乌黑的碎片,“却是不好说了。”
是什么让先帝那么生气呢?如果说他知道孤不是他的孩子,生气是自然的。可如今确认了孤的身份,孤却想不明白了。
如果说先帝是失望没能抓到母后不贞的证据废她皇后之位?
可母后死后他也一直未曾立后,后宫美人源源不断不假,这些美人还或多或少与母后有着相似之处,如此他应该爱慕着母后的。可若是他爱着母后,又为何不爱他们的孩子,不爱孤呢?
本以为已经解开的谜团,却一团套一团,层层叠叠如置身云雾,分辨不清真假虚实。
“何必要去解,”将军语气轻松,“行军打仗时,你若是不确定前面是不是有敌人,那便当做有敌人。提防,总比不防要好。”他摸了摸孤的脸颊,俯首侧头亲了孤的耳垂,“就当是改朝换代了。”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亏他说得出口:“提醒你,孤还是旧王朝的末代帝王呢。”
“不也是新王朝的开国之君?”将军笑道,“是结束也是开端,这样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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