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拒绝吧。”男人声音很平静,“主人又在生气什么呢。”
“一口气一口气的说着什么下嫁,嫁娶之事,有权利继承单于王位。别以为朕听不出来他在讽刺朕,不过是蛮夷子,哪里来的语气自觉比朕,比朕的景朝更加尊贵。”攥着手里的锦布,看着上面单于要的金额。
男人不合时宜的轻笑了一声:“他又没说错什么,主人自己不都质疑着自己的血统么。把江山玩弄到如今地步的是主人,将百姓逼迫这一地步的也是主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过是主人自作自受,主人又在抱怨什么呢?”
“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影卫!”
影卫不说话了,站在阴影之处,像是一尊雕像。
使臣三番两次的强调亲如一家,若是他们的公主嫁为帝后,那可不就是亲如一家么。景朝立储,便是先嫡后长,若无嫡长才择贤而立。若单于一脉的女人嫁进来成为皇后,那么她生下的孩子,那个带着匈奴血脉的孩子,自然就是第一位继承人。
若是真的能够成为太子,成为帝王,那可不就是亲如一家么,那根本就是一家!
到了那时,什么十年征战,什么百年计划,什么扩张领土,整个景都要成为匈奴人的了。景朝的子民,景朝的基业,景朝一直以来的财富与文化,都要在外族的手中,变成了一文不值的东西。
不是自己的族人,又有谁会来心疼。那时就像是如今景朝的子民歧视外族一般,成为正统的匈奴一脉会真的走上上流社会。正因为他们人数稀少,所以才会凸显血脉的尊贵,所以那更加普遍的景朝子民,会成为他们的奴o隶。
到了那时,景朝原本和乐的样貌,原本腐朽却依旧没有血统之争的景朝,才是真正的毁掉了。说什么天下一家,说什么众生平等,那不过是因为已经被同化,是因为已经发自内心的认同,可非我族人,其心必诛。
或许千年后真的众生平等,可百年之内,却是血腥与镇压啊。看看将军北伐时那些臣服的藩属国吧,看看这五百年来景朝不断扩大的疆域吧,那都是多少外族人血与泪交织出来的苦涩,才成就了如今的盛世王朝啊。
朕不过是因为父亲不详,当年便被众口夺走了储君之位。若是真的有了外族的血脉,当年胆敢这么对待朕的景朝子民,自然在朕的心里地位一降再降,反倒是父族一方的血脉,会成为朕的归属。
那时,朕便是真正的千古罪人了。
他们……怎么敢!
“血统?”抓着手中的锦布,“只要不是外族人坐上这个位置,朕把这个腐朽的江山逼迫如此,可不是为了便宜外人的啊!”锦布在手中被撕成了碎片,然后一把扔了出去。毫无重量的布料在空中无力的向前几步,然后散落。
什么百般纠结,什么爱女如命,什么天命之女——
世人普传帝王乃是天命之子,可是结果呢?朕年少时贵为储君,却因为他人闲言碎语在那落败的小院子里足足被囚O禁了十年。若不是先皇九个孩子中只剩下了朕,他们又哪里会想的起来朕这个血脉不明的孩子。
十五年前朕是那男人手心里的宝贝,他宠爱着朕与母后,可是后来又怎么样呢。
什么爱女如命,什么天命之女:“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统统的,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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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统的,去死吧!”
面前朝臣跪了一地,甚至连太傅都跪在了朕的面前,劝朕三思。
“听听你们说的什么话,听听你们之前再说什么!这可真是先皇留下的好朝臣啊,这可真是为了景朝战战兢兢的好朝臣啊!你们拍拍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的良心,为了你们一条狗命,要堵上景朝的未来么!”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劝朕接受单于的谈和条件。
“你们竟然还敢答应,你们竟然还敢答应!”桌板上的奏折被一袖子摔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谁给你们的胆量答应那条狗的要求,谁给你们的胆量,替朕答应迎娶那个低贱的女人!”
“这个天下,到底是谁的!”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将祖宗的基业,就这么送出去。
“陛下,”跪在右侧的文臣声音哆嗦,“陛下,若是好生调养……”
“你以为朕到了现在,原谅你们当年这群狗了么!”撩起奏折就砸了过去,“你们以为事到如今你们跪在这里,奉朕为帝王,朕就原谅你们当年像是猪狗一般,几句话下就倒戈了的朝臣么!”
“你们以为为什么丞相死了,你们还跪在这里碍眼?若不是丞相临终前说什么法不责众,你们现在就已经去陪朕的母后了,给朕的母后做牛做马做奴仆了!还有胆气在这里碍朕的眼?还有胆量在这里替朕做出这样的决定?”
“朕都不原谅,你们哪里来的胆气对朕说,那匈奴的孩子,会向着我景朝血脉!”
“你们统统的,去死吧!”
掀翻了所有能掀翻的东西,已经气到无话可说,已经气到什么都想说。
“一个一个的,胆量倒是不错啊。瞒着朕说什么谈和使有去无回,瞒着朕和单于和谈,在原本送往的金银布锦上还加了和亲一项。知道朕没有兄弟姐妹了,就把朕的婚姻许出去了,你们这么爱国,为什么不把你们自己的闺女送出来,替朕和亲去?”
“不是你们自己家的孩子,不是你们自己家的基业,你们不心疼是吧!来来来,把你们的女儿儿子贡献出来,朕给你们的孩子封个什么皇子公主的,嫁了吧嫁了吧!”
“陛下……”
“朕不息怒!”一脚踹翻了桌几,“只有这件事,朕绝不息怒!”
这个江山可以腐朽,这个江山可以垂败,这个江山可以内斗,这个位子可以换人。但是腐朽之后会有更加光明的朝阳,垂败之后会有更加璀璨的明天,内斗之后会有更加贤明的帝王。
这个位子,贤者居之。
唯独外人,不能插手。
唯独外族,不可饶恕。
可朕的这些好朝臣做了什么,朕那么四次三番的强调金银布锦匈奴要多少给多少,其他的分寸不让,朕那么多次的询问和谈的使臣到底有没有得到消息。他们竟然欺瞒与朕,他们竟然联手欺骗朕。
“你们是真的以为,朕昏庸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对吧。你们是真的以为,朕放权与你们,所以就没法拿你们怎么样呢对吧。”比起五年前,底下有太多的面孔,熟悉的,陌生的,只是仔细看来都是有几分相像的。
“朕的确什么都没有,只是如今这个殿堂上,朕还有一样东西——”
“你们既然这么爱国,那真是好极了。”站在王座之上,站在高高的台子上俯视着朝臣,“不是了不起么,不是喜欢替朕做决定么?内监军!”
朕受够了,这些小丑,这些朝臣,这些只知道哔哔哔却从不做事的朝臣。
“在!”黑甲士兵从殿外蜂拥而上,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布满了朝堂。
朕做错过事情么?
做错过。
朕杀错过忠臣么?
杀错过。
朕总是正确的么?
并不是。
“除却大将军的人——”俯视着底下面目狰狞欲图反抗的朝臣。
朕杀错过人,做错过事,也会犯错……鎏劐
朕现在也在做错事,朕现在也在杀错人,朕现在仍然在犯错……
底下或有无辜,或有枉杀,可宁错杀,不放过。
只有一件事,朕永远不会做。
“——全部压入大牢,明日午时,全部诛杀。”
背叛自己的民族。
第27章 动辄打杀 ...
阴暗的牢房之中, 除却水滴的声音, 便是细微的磨挫声, 那是属于老鼠的声音。坐在牢中的老人发丝凌乱,脸上却是一派祥和:“老臣终究是, 看错了陛下。”他的声音里有欣慰,也有风雨过后的释然。
“你做什么, 都不应该试图动摇这个国O家的血脉。”站在牢房外,朕看着牢房内的老者, 心里是说不上来的复杂,“若不是你带头,朝中无人敢劝朕将那女人收于后宫之中。”
太傅却笑了,他摇头:“老臣看错了陛下,事已至此, 便是老臣自作自受啦。”他的语气很轻松,完全不像是深入大牢的囚O犯, 倒像是十五年前尚书房中, 那个背着手慢慢咏颂着诗词歌赋, 志得意满的太傅。
“说起来你这间牢房,上一个睡在这里的, 还是丞相。”抬头去看头顶铁牢上的‘天’字,“不过丞相没你这么好的运气, 让朕亲自前来。”
“那可是臣的荣幸了,能与丞相大人齐驱并驾,享受同等的待遇。”太傅笑的很释怀, 并不像是因为大错被囚O禁于此的囚O徒,“丞相大人当年三元及第的盛况老臣已然记忆忧心,彼时老臣还为科举,便立志要成为和丞相大人一般的顶梁柱呢。”
太傅的口气,像是最初成为朕先生时的样子:“臣当年,果然没有看错陛下啊。”老人摇头晃脑,“最初陛下向臣走来的时候,臣就觉得看见了整个王朝的未来。如陛下一般生机勃勃,聪慧又果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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