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泠理所当然道:“老头子如此好女色,一看就是个短命鬼,让少爷把他熬死,娶了庶母,钱财两得。”
叶小楼噎了噎,道:“那这出戏,约摸是要被人丢烂菜叶子的。”
曲泠一想,也是,“那熬死老头子,庶母去做尼姑,尼姑庵里再见,颠鸾倒凤暗通款曲,奉子成婚?”
叶小楼抽了口气,曲泠望着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难不成你竟想有情人终成怨侣就此抱憾终身,郁郁而终?”
叶小楼结巴道:“……那倒也不是。”
曲泠面露悲伤,“没想到,你竟如此心狠,棒打鸳鸯。”
叶小楼:“……”
一旁云州笑出了声。
曲泠当即转向他,说:“云州,你说我说的好不好?”
云州不假思索道:“好。”
曲泠满意了,叶小楼瞧着戴面具的男人几眼,道:“阿泠,你这仆人为何日日都戴着面具?”
曲泠道:“年少时家里走水,伤了脸。”
叶小楼笑道:“我会一点医术,不妨让我看看?”
曲泠笑盈盈道:“他伤得重,又过了这么久,已是药石无医了,再说,火烧伤的脸吓人得紧。”
叶小楼说:“阿泠当真心善。”
曲泠喝了一口茶,笑道:“自然,何况我们云州除了脸,别的可都是一顶一的。”
他话说得暧昧,朝叶小楼眨了眨眼,叶小楼失笑,抬手和他碰了个杯。
不多时,茶楼中人声渐响,却是一个说书人走到了台前,惊堂木一拍,男人道:“我们上一回说到江南陆家庄的陆老庄主和岭南瑶光剑的那一场比试,那二位一个是刀道宗师,一个是当世剑圣,刀剑相逢,那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一战啊。”
“这一比之后,陆老庄主以一招之差输给了瑶光剑,陆老庄主也因此郁结于心,不过三年就撒手人寰。临终之际,让他的嫡子,陆少庄主将他的刀封入刀匣,一并埋于黄土……”
第26章
说书人讲的是江南陆家庄的故事,道是那陆少庄主陆酩年少扬名,继任庄主,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重振陆家惊澜刀的威名。
叶小楼说:“阿泠,你听说过这惊澜刀吗?”
曲泠对江湖事并不感兴趣,江湖市井,于他而言,那就是两个世界。他对打打杀杀的江湖中人,只过耳不过心。
昔年在春日宴中,曲泠的客人中也有江湖人,要么粗鲁莽撞,要么性情古怪,曲泠对江湖中人并没有好感。
他伸手往已经杯里添了茶,努努嘴,道:“喏,如今听说了。”
叶小楼笑了起来。
曲泠说:“你喜欢这什么惊澜刀?”
叶小楼摇摇头,啪的一下展开扇子,道:“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只觉得江湖快意恩仇,比戏台上的戏还精彩。”
曲泠笑盈盈道:“我惜命,江湖上的戏,我看不起,还是钟爱你叶老板的戏。”
“阿泠如此盛情,真叫人不好意思。不过你这满腔爱意,我一定不会辜负的。”叶小楼害羞道。
曲泠便也深情道:“请你务必写出新戏,让我为你泪洒清州河。”
叶小楼噎了噎,黯然道:“你爱的竟只有我的戏?”
曲泠道:“我爱的是你叶老板。”
叶小楼说:“真的?”
曲泠:“天地可鉴。”
云州:“……”
叶小楼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几人从茶楼下来时,已经熬过了最热的时候,茶楼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
说书人饮过一口茶,道:“自陆酩在梨花渡消失,如今已过了数月,陆家庄的人把江湖翻了个遍还未找出陆酩,江湖都传,陆酩怕是已经死了,如此天纵奇才的刀客要是这么陨落了——”
说书人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可叹,可惜。”
叶小楼站在门边,看着曲泠和云州道:“我先回去了,改日来园子里听戏,我请你们。”
曲泠笑道:“好。”
叶小楼抬腿欲走,想起什么,又道:“我一直在戏园,有事可以来寻我。”
曲泠眨了眨眼睛,“昂,等你的新戏。”
听罢,叶小楼就走了,曲泠看着他的背影,翘起的嘴角慢慢落了下来。
云州已经打开了伞,一垂眼,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曲泠,道:“曲泠?”
曲泠抬起眼睛看着云州,他心思敏锐,今日叶小楼突然问及云州,台下说书人讲的又是什么陆家庄,陆家庄他不知道,可梨花渡离云州不远。
这傻子是江湖中人,使的又是刀,不得不让曲泠多想——云州是陆酩?
曲泠慢慢开口道:“陆酩。”
面具孔中透出的眼睛看不出丝毫神色变化,曲泠审视着云州,道:“你记不记得陆酩?”
云州愣了愣,摇头,只说:“曲泠,我们回家了。”
曲泠看了半晌,突兀一笑,道:“走吧,回家。”
他笑,云州便也笑,下意识去牵曲泠的手。曲泠垂眼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傻子手热,指腹粗糙,能摸着粗砺的茧子,虎口尤为厚。
曲泠摩挲了上去,云州心口跳了跳,手掌都抖了下。
曲泠抓住他,道:“走吧。”
云州眼里露出笑,“嗯。”
二人走到一半,路过一家打铁铺,曲泠脚步顿住,看着摆在上头的刀剑。俱都是粗劣的东西,曲泠走了过去,他生得细皮嫩肉,瘦瘦弱弱,花儿也似的,一看就不是舞刀弄枪的。
打铁铺的汉子看了曲泠一眼,道:“随便看看。”
曲泠拿起当中一把刀,递给云州,云州茫然地看着曲泠,伸手握住了刀柄。
曲泠说:“试一试。”
云州看着手中粗制滥造的刀,有些不喜,可又是曲泠给他的,到底没扔,握紧了,下意识地挥了一下。
不知是失忆,太久不曾挥过刀,还是武器不顺手,动作有些生涩,可看得出,确实是有底子的。
曲泠沉沉地盯着云州,云州有点儿无措,把刀丢在了武器铺子上,朝曲泠走近了一步,小声道:“曲泠?”
曲泠说:“没事,走吧。”
第27章
云州虽是傻子,可自茶楼回家,又经了打铁铺子,云州敏锐地察觉到了曲泠的情绪变化,他心里甚至生出几分不安。
他有种要被曲泠丢下的感觉。
二人一到家,曲泠见云州还跟着自己,看了他一眼,就让云州回自己屋子,云州没动,直勾勾地盯着曲泠。
曲泠疑惑道:“有事?”
云州想了想,说:“曲泠,我会做更多木雕,做得更好更漂亮。”
曲泠:“嗯?”
云州道:“赚很多钱,给你买金子。”
曲泠愣了愣,笑了,“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云州抿了抿嘴,认真地看着曲泠,道:“你不要不理我。”
曲泠脸上的笑意微滞,慢慢道:“我为什么要不理你?”
云州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曲泠看着戴了傩戏面具的云州,面具丑陋古怪,该是有些骇人的,不知怎的,竟让曲泠瞧出了几分不安和可怜。
这傻子傻归傻,倒是真敏锐。
曲泠在猜出云州或许就是陆酩的那一瞬间,的确是想将陆酩丢下的。
江南陆家庄,江湖人,哪个都不是曲泠想沾的,能沾的麻烦。
说白了,他只是一个倌儿。
更不要提他救云州时,云州那一身要命的伤,要是被人发现云州未死,对方卷土重来,斩草除根,曲泠毫无招架之力。
曲泠道:“行了,回去吧。”
云州迟疑着不肯走,曲泠屈指弹了下他的面具,道:“傻子,再不走,我现在就不理你了。”
云州噢了声,看着曲泠,抓着他要收回去的手在脸颊边蹭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离去。
曲泠手指蜷了蜷,还残留了几分指头蹭过面具的冷硬触感,他站了片刻,转身从箱子里翻出一个木匣,匣中放着一支白玉簪。
成色顶好的羊脂白玉,做工精细,价值不菲。
曲泠摩挲着这支簪子,这是自云州身上拿来的,起初是求财,人不能白救,救了他,总要得些好处。
毕竟救人的药钱都是曲泠付的。
没成想,如今竟成了烫手山芋。
初六走进屋子时,看见的就是曲泠把玩着云州的那支簪子,他顿了顿,叫了声,“主子。”
曲泠回过神,嗯了声,将簪子又放了回去。
初六将手中的茶壶放下,道:“主子,我泡了壶凉茶,您喝一杯解解暑。”
曲泠坐回桌边,心不在焉地摩挲着瓷白茶杯,过了许久,道:“初六。”
“你去外头打听打听,江南陆家庄。”
初六一怔,应道:“是,主子。”
曲泠道:“别引起人注意。”
初六应了声,没有多问。
曲泠喝了口凉茶,茶水微苦,唇齿后却留甘,道:“茶不错。”
初六抿着嘴笑了笑。
曲泠想,云州身份未定,叶小楼若是为了云州而来,说不定只是在试探他。云州如今还傻着,武功也不曾恢复,就这么把他丢下,就当真是羊入虎口了。
曲泠想起云州认真地和他说,你不要不理我。
曲泠漫不经心地在心里掂量着把云州留在身边的风险,最稳妥的自然是丢下他,直接离开清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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