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绾绾被人雷打不动的“余沙”给彻底逼急了,抓着个碗就扔了出去,张口就骂:“余沙余沙余沙!!!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都什么时候了??!!你那余沙他要是在这他头一个让你去你自己不清楚?!!”
关澜躲开了她扔过来的碗,那碗砸在地上立刻碎成了好几瓣,可见力道不小。
但是这显然并不能左右他的想法。他不置一言,直接扭头出了屋子。
他这种态度,叶绾绾自然气急,郭恒之忧虑,却也不好发言。唯有旬二一人,刚才经历了连环惊吓和心理斗争,此刻面对关澜耍脾气,居然气定神闲了起来。
“你们不用担心,他会去的。”旬二低着头,紧紧地捏着手里还沾着红翡鲜血的信笺,“郭爷爷,那什么带给翟将军的血书,您可以准备了,不管见不见得到我哥。嫂子他都会去的。”
旬二话说完,也不管这一屋子的人反不反应的过来她嫂子是哪位,直接跟在关澜后面出了门。
门外,关澜正蹲坐在一处房檐下,沉默着,不知在看哪里。
旬二凑过去,坐在关澜身边。她捏捏手里头的信笺,忽然就觉得特别鼻酸。
她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害怕。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惨事的人,鲜血,杀人,这些事在她短暂的命运里时有发生。她就算不情愿,也不得不变得麻木了起来。
可此时,再一次面对这即将被屠城的惨状,留下或者离开,都前途渺茫,极有可能无法度过这一场浩劫。
她知道,就凭关澜和余沙的武功,也许,也许逃出这座城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他们大可以把这一切都撒手不管了,这天下这么乱,这么惨,早就不是一两个人做点什么就能力挽狂澜的,自然也不必有什么内心的责问。人生在世,想活着有什么错吗?
可是她知道,这个决定可以做,但是她哥一定会后悔。
而现在她觉得,那个总是随心所欲,把自己的事放在所有人之前的关澜,或许也会后悔。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这样觉得。
旬二在关澜旁边坐着哭了会儿,关澜一言未发,半晌,只是伸手给她揩了一把眼泪。
“我不愿意做北境世子。”关澜没有看旬二,继续看着院落中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说话。
这是他第一次对着别人说这些话,就连余沙也没听过。此时对着旬二,不知为什么,关澜却说了:“我从小除了学武,其他都没学过。书都是你哥教着才读的。”
“北境也好,天下也好。你不觉得那些词很远吗?就因为一个出身,莫名其妙的,你就有责任了。权力,野心,好像天生就是最好的东西,你不想要就是你有病。”
关澜说得十分大逆不道,简直把如今天底下几个搅弄风云的人挨个骂了一遍,说完,他才冷冷的评价道:“所以我从小就想,要我为了这种东西努力,做梦。”
旬二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嘛,她就算再小白,听了这么久也听明白了。死这么多人,这么多地方民不聊生,就是为了这种东西。
权力,野心。
她隐约知道这些东西拿到了手,应该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才引得天下这么乱,引得所有人都趋之若鹜。可是你要问她想不想要,她还是很迷茫。她想要的其实真的,非常简单,就是牡丹书院的大家能好好的,余沙和关澜也能好好的,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不伤害别人,也不被别人伤害。吃饱穿暖,作画抚琴,对弈吟诗。
这么简单的东西,但就是不可能。
旬二想到这里,哭得更厉害了。她一句话没说,关澜却好像知道她在哭什么。
他没有安慰她,只是慢慢地,仿佛自说自话似地开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说得对,再这样放任下去,这天下迟早会变得无处可去的。”
“我还是不想争什么,但是我想要结束这一切。”
关澜话音刚落,校园外面又传来有人哐哐哐敲门的声音,十分粗鲁,显然是又来扫荡的匈奴兵。
旬二此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幸亏这附近的人家大多都有在哭泣的人,所以并不十分明显。
那些人敲了半天门,半点反应都没有,门口巨响传来,竟是直接开始砸门。又是几下,门的木栓就被撞折了,一队兵差打扮的人涌了进来。
“把钱交出来。”领头的人甚至连抓人的开场白都懒得说,直接表明了来意:“没有钱就把衣服都脱了。”
旬二哭得抽抽噎噎地看着这帮人,她此刻倒不是很怕。因为在她旁边,关澜的杀气已经明显到她这个不是太会的武功的人都感受的十分分明了。
关澜没跟那人费任何话,直接抽刀出鞘,寒光闪过,不过须臾,那领头的人甚至骂人的话还未完全说完,就见面中突然多了一根血线。下一秒,鲜血喷涌而出,脑袋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这发生的太突然,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领队的死了。手正按在腰间的佩刀上还未拔出,忽然又从背后有什么东西击打到了脖颈处,眼神一黑,就倒了下去。
这些人晕的也不在关澜的预计当中,他收回刀,就看到这群人的最后,站着一个满面疲惫,他不太认识那张脸,但绝不会认错的那个人。
余沙把门关好才动的手,亏得关澜杀得也快。这些人一愣之下给他争取到了不少时间。此时此刻,他分明只和关澜分别了半天,却好像已经分别了太久太久了。
他朝着认出他的关澜惨然一笑,既是故意的,也是真的累。
“累死了。”余沙说,“你过来抱我会儿。”
他那个会儿的音还犹在唇舌处缠绵,关澜已经来到了他身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恋人的拥抱,在这乱世里,是永恒的归宿。
余沙在关澜的怀抱里闭眼,静静出了会儿神,感觉紧绷了一路的精神终于能得到片刻的休息。然而并不能真正放松下来。
那帮伪装成官差的匈奴人还在城中扫荡,过不了多久,冲突就会升级,正如叶绾绾预料的那样,他们会开始屠城。
情况如此危急,余沙倒不是很怕,他推开一点关澜,问:“你们商量好了吗?现在外面怕也都是流民军。想北上求援,没办法走太多人。还有这满城的人,总不能放着不管。”
“也许是我去。”关澜说,“郭恒之会写一封血书,用来说服翟谡。如果留在稻城,你准备怎么办?”
“少不得要拼命了。”余沙淡淡道,“我在城防所摸到了不少消息,走,先把这些人收拾一下,进屋说。”
话毕,余沙几人,还有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的伍浚一齐动手。把这些人先拖到了院子的柴房里。伍浚想要动手灭口,余沙稍微拦了一下他的刀。
“小心点,衣物上不要沾太多血。”余沙说,“还得靠这身皮逃出去。”
几人料理完这些人。伍浚留下扒这些兵士的衣服,关澜和余沙进了屋。
屋内,郭恒之正在写送给翟谡的信件。叶绾绾架着手臂站在一旁,和余沙打了个照面。
余沙看到她在这里并不惊讶,他之前就已经发现城中存在关净月亲骑的联络记号,就有想过来的可能是叶绾绾。
此时再见,没有半点叙旧的余地。余沙率先开口:“不知此处有没有现成的稻城地图。”
“有。”周曲很快的接话,从一旁柜子的夹层里取出来一份被折叠起来的纸张,平铺到了桌面上。
余沙走到桌面前,迅速用手指在上面的街区上大约指了一下。叶绾绾眼尖,一眼认了出来:“那些匈奴兵的布防路线?”
“是。”余沙略略点头,“城门已经关闭,他们军纪不严,现在城中景况也不够警惕。换上那些人的衣服混到城门口不算难,但是要出城,城门或者城墙附近,终归是要起冲突的。”
这些叶绾绾都知道,她现在很着急另外的事:“这些不用再说,如果让关澜北上送信,至少这一路是安全的。但是我们这些留下的人要怎么办?”
余沙听叶绾绾的问题就知道北境在稻城安插的眼线探子不多,直截了当地问:“北境现在能联络上的,可用的有多少人?”
“二十人左右。”叶绾绾说,“都是探听情报的探子,最多搞搞暗杀,正面战场打不了。”
余沙点头,问旬二和周曲,“稻城里面能争取的,这附近的山寨里的人有多少。”
这个旬二不太知道了,周曲盘算了一下报了个大概的数字,约莫有几百人。
几百人,对比稻城常住的几万人来说着实不多,对比那差不多五千人的匈奴兵也是拙荆见肘。扣;群期=衣灵五+捌捌五九=灵<
“要么,弃城而逃吧。”周曲听了现在的情况,提议道,“离开稻城,就算外面有流民军,我们走山路躲避,也比在城里被他们瓮中捉鳖来得好。”
“可以打。”
关澜和叶绾绾同时开口,相互抬头对视一眼,叶绾绾先说话:“我熟悉匈奴人,他们以骑兵见长,虽然武力卓群,但也骄横自大。如果要在街巷中作战,大家短兵相接,街道狭窄,环境复杂,容易藏身,我们不是没有机会。”
“弓弩,暗器。”关澜站在一边开口:“以骚扰为主,在城中躲藏,慢慢消耗对方兵力,拖到翟谡来。”
“不够。”余沙接话,“匈奴兵现在在城内搜刮,是因为听到了流民军已经抵达百里处的消息。我们很可能不光要面对这些匈奴兵,还需要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