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那粉雾消散,可想而知的,四周已经既没有关澜,也没有旬二了。
有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开口:“统领,怎么样,要再拨人过来搜林吗?”
沐窈咬碎一口牙:“不能动,流民军现在还在暗面下,小拨的人出来还好说,大拨的人出现就不能解释了。”
那人也知道这是个问题,小声参谋:“可……若是日后问起今日的动向要如何和余阁主解释。”
出了两个小队,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居然还无功而返,这怎么解释的清楚。
沐窈真真也感受到余沙往日的头疼起来,思忖再三,开口:“照实说。”
“他关家世子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自己收拾吧。”
另一边,密林深处,关澜拐到了旬二就往山里跑。
他不愧是在这山里呆的久了,一应地形清楚地很,窜来窜去地跟个猴子一样。
旬二陡然被他带走,内心的惊喜还没功夫体味一二,就被一把拽住腰,在密林里甩来甩去的跑。
怎么说呢,虽然有点感动,但是也是真的快吐了。
关澜不知跑出去多久,等到终于觉得已经安全下来的时候,他才把旬二找了处空地放了下来。
旬二 被甫一放下,就没站稳,蹲坐在地上,半抬着脸看关澜。
关澜还寻思这姑娘能有什么高论呢,她就看着他,然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关澜:“……”
关澜:“…………那边有条溪,你自己去洗一洗。”
旬二于是边吐着,边去了溪边把自己收拾了。
她回来的时候,关澜正在拿几根树枝刨坑,掩埋她刚刚吐出来的东西。
旬二:“………………”
旬二:哥,嫂子真的有点可怕。
关澜没管这姑娘越来越复杂的神色,因为在逃命也不能生火。他收拾干净以后,随便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招呼旬二过来坐。
旬二别别扭扭地,过去坐了。
她这一坐下,紧绷的神经就有点放松。刚才经过那么一场,又被关澜带着跑了不知道多久。此刻四周除了天上的月亮,半点儿光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真真的荒郊野外。
她有点害怕,小声问关澜:“……这附近会不会有狼啊?”
关澜:“没有。”
“哦……哦。”旬二放心了。
关澜:“但是有野猪,还有蛇。”
旬二:“………………”
关澜:“野猪小的比较好吃,还有点山鸡和兔子。但现在不能生火,吃不了。”
旬二:………………原来你以为我刚才问有没有狼是饿了嘛?!
旬二:哥,嫂子真的好可怕。
旬二:但是真的好强。
旬二就这么诡异地放松了下来,她瑟瑟缩缩地坐在那边,无事可做般得看月亮。
她看了半天,才察觉到一丝她之前隐藏得还算好的鼻酸来。
“嫂子你为什么要带我走我啊。”她有点别扭似得开口,也是真的不太懂。
关澜在那边用伍浚的刀削一根木头,不知道是已经听习惯了还是懒得纠正,无视了旬二的称呼,直接回她的问题。
“你和你哥一个德行。”他说出口,还带着怨气:“都喜欢逞强。”
“明明不想跟着沐窈走,为什么非要逞这个英雄?”他说的话是教训的话,语气倒是温柔。
旬二感觉真的被自己嫂子教训了一样,还有点委屈,说:“可是刚你也看见了……我觉得沐姐姐说的没错……”
“没错,所以就要做?”关澜反问她:“人最要紧的难道就是做对的事吗?”
旬二听着他说话还有点惊奇,她从小长大,身边的人不是余沙这种算得精的,就是沐窈司恩那样多少也讲规矩道理的。第一次听关澜这样的歪理,还挺新鲜,有点兴奋似地往下问:“那人不做对的事,难道要做错事嘛?”
“那对错又是谁来定的呢?”关澜继续问她:“你跟他们回去,也许一时确实稳住了,但是在别人手里,明天他们又拿你做威胁,那你跟着回去到底是件对的事,还是件错的事?”
旬二被他绕了一道,震惊于关澜还能说这么多话,也确实被他问住了,旬二想了想,想不明白,开口:“那岂不是凡事都没有对错了?”
关澜看她一眼,继续削手上的木头:“对错要就事论事,看时局,对错不是常是对的,也不是常是错的,所以没有执着的必要。”
旬二哦了一声,其实还是没太听懂,又问:“那人要做什么事?”
“自己决定的事。”关澜答的利落,“只有自己决定的事,才能心甘情愿地承担任何后果。”
旬二听他说话,托腮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懂了,又好像是没懂。想到最后,她索性就拿眼前的问题出来问。
“可是我刚才就算不想跟她们走,我还能怎么样呢?”
这句话她都把自己问伤心了,她只会弹琵琶,哪还能做什么。
她这句话也把关澜问生气了,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眉毛忽然就挑了下,开口:“你就是这个地方和你哥一个德性。”
旬二虚心求教:“一个德性是什么德性啊?”
“人当然有做不到的事,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更是不知道要多少。”关澜说:“要么忍耐,要么改变,就是不能认命。还有最简单的办法,谁知道你和你哥都不会。”
旬二问:“什……什么办法啊?”
关澜把那削好的木棍耍了一下,木棍尖居然还带着一点残影。
他把木把那一端对着旬二,示意她拿着,说:“找人帮忙。”
他说完这句话,觉得没什么气势,不能显示出这句话的重要性,于是加重了语气又补了一句:“就比如我。”
旬二:……
旬二:“噗。”
旬二:“对不起嫂子,我没有要笑你的意思嫂子。”
关澜:“……行了,别解释了。你试试好拿吗,好拿我教你怎么用。”
第一百二十三章
漓江入了夏,空气也开始炎热起来。
还没等余沙在牢房里感受到灼人的暑气,金盏阁就搬了冰块来地牢里给他消暑。
他们送冰来的时候,余沙眼神一扫,笑了:“怎么,先前冻尸体的没用完,还剩下这么多吗?”
来给他送冰的都是内院的弟子,早早就被余望陵策反了的。一来就被嘱咐过,非必要,半句话都不要跟余沙搭。于是个个锯嘴葫芦似的,怎么来的就怎么走了。
余沙自讨了个没趣,倒也不是很在意。
他心里有事,总觉得不太对,出声搭话也不过是为了试探。
因为不知为何,余望陵送他去定州的时间延迟了。
金盏阁中,湖心小筑里,余望陵对着一桌的各色报告,扶着额角,货真价实的头疼。
项飞白不在他身边,去了漓江附近,和几处的下属对了信息才回来,刚一进屋,余望陵就抬起头朝他看了过去。
项飞白被他看的一窒,到底也没法瞒他,直接把结论说了:“找不到,漓江往北往西,各处商道还有镇上都找遍了,山上也叫了几拨人巡山,一无所获。”长、煺;老/錒;姨政理
余望陵闻言神色如常,只是低下头,又把沐窈前几日发来的报告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
沐窈说,有一面容姣好的男子,挟持了旬二,现在二人下落不明,最后一次露面就是在扬子坡。
余望陵没理会后面列着的其他条陈,手指只在面容姣好几个字上摩挲了一下。
是关澜吗?或者是别人?
还有哪个符合武艺高强又面容姣好这两个特征的人,和牡丹书院有情愿冒险的交情?
可若真是他,余沙冒天之险,几乎算计了所有人才把他送出去。难道就这么轻巧的回来了?
就算他想回来,他们同行的叶绾绾难道就能把他放回来?
余望陵内心有许多疑问,疑问和疑问之间还自相矛盾。归根结底,还是他不敢相信关澜真的能回来。
他回来,救余沙?
余望陵还犹自想着,项飞白却先开口了。
“阁主,眼下找不到人,送余阁主去定州的船,还走吗?”
他也是不得不问。那船还载着朱正和宋福顺,他们是要回定州朝廷传信的,拖不得。如果分两条船走,终归担心人手问题,怕中途让余沙逃了。
余望陵看了看那报告,定了定神。
不管关澜是不是回来了,托余沙所赐,现漓江有没有这个关家世子,不那么重要。
定州眼里看着极乐方的事,得让朱正和宋福顺早日去定州把事了了。不然极乐方销路断了事小,反正如今药草田也被一把火烧了干净。只怕还是要拿这个事当由头,未来要发作金盏阁。
至于关家,隔着那一整个中原腹地,没必要在和定州已然关系微妙的情况下,再得罪关净月。
或者说,就算要得罪,也不能是金盏阁来得罪。
“通知长老院和码头那边,两日后就北上。”余望陵淡淡吩咐下去,“至于余少淼。”
“我自有安排。”
漓江附近的码头,一处在城里,一处在北边城外的郊区。两处都是漓江沿岸的码头,只不过停靠的船只不太相同。
此刻城外的码头正是热闹的时候,又进了一艘货船,有大批的货要下。
码头的脚夫每个人都形色匆匆地卸货,这活从早到晚没个固定的时候,有船入港就要忙起来。前几日又因为漓江封了,好些货船都堵在漓江两边,好不容易水路通了,来来往往的船只就格外多。还有好些运人的客船,都是从漓江出去,要往外头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