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商榷。”
“年龄?”
“二十五。”
“职业?”
“刚毕业,马上要做教师。”
上回傅忆自杀,也是以这些问题开头,商榷感叹自己竟然在这方面有些经验了,算得上从容不迫对答如流。
“死者的儿子,陈哦不,何时……死的时候你也在?”警察笔头敲着记录本。
商榷点头:“是的。我去看他,他撞死在了我眼前。”
“看过心理医生了吗?”
“没有,我自我调节能力还可以。”
“那就好……”警察话锋一转,问,“根据相关人员交代,陈光源死前和你见面,并且发生了冲突。怎么回事?”
商榷:“我们是见过。准确来说,是他绑架我和我的猫,我的猫正当防卫——冒昧问一句,陈光源是怎么死的?不会是被猫踹死的吧?”
商榷所说与警方掌握的信息一致,警察摇摇头,“怎么会是猫?”说着拿出一个档案袋,倒出几张照片,给商榷看之前说:“有点血腥,可能会引起不适,要不要看?”
尸体照片吗?商榷心里咯噔一下。
犹豫之后还是点了头。
照片在商榷面前摆开,看着上面的画面,商榷额角突突直跳。
既视感太强了,古今重叠的感觉充斥着商榷大脑——
和明月狼死状一样,陈光源头部被贯穿:素描用的铅笔从右侧太阳穴对穿出另一侧,显然下手的人准头极好速度极快,伤口并没有太多血,陈光源死之前甚至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惊愕地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
傅忆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有能力用这种方式杀死陈光源的,只能是明月信。
“死亡时间:今天下午五至七点。
死因:锐器贯穿性致命伤。
不用担心,虽然我们在现场排查到你的指纹,但据目击者称,你离开时,死者还是好好的,暂时没有嫌疑,所以找你来只是按照流程留个笔录。至于绑架,人已经死了,我们也没法再追责。”警察说。
下午五点到七点,是全网抹黑商榷的热潮刚过去,顾明朗成为新一轮群嘲对象。难怪当时星光的公关团队没有跟上,原来是老板死了。
“年轻人,心理承受能力不错。”警察见商榷并不恐惧,拍拍他肩膀,“不像死者家属……那对母女,吓得晕过去。”
“她们现在也在这?”
“嗯,去停尸房辨认之后就吓得走不动了,还在隔壁休息。你认识她们?”
商榷抿了抿唇,点头。
警察闻言上下打量商榷,摇着头语气惋惜:“又是……这么周正的小伙子做什么不能养活自己,唉……”
陈光源死了,肯定要调查他的社会关系,自然会排查到他那些小情人头上。警察同志没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把商榷当成其中之一了。
商榷没有辩白,他刚在网上黑红了一把,虽然上了年纪的警察同志不关心娱乐新闻,没准也会不经意看见,解释得越多越麻烦,倒不如沉默。
商榷在警察指引下在休息室见到了何欢母女,猫猫也在。
不同于平时一见到商榷就热切打招呼,何欢沉默地坐在角落里,听见脚步声抬头,眼睛红肿得像个桃子,哑声喊:“商师兄。”
警察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说既然都认识,就麻烦这个小同志帮忙送两位女士回去,转头忙去了。
警察一走,何欢的眼泪就像决堤了似的,站起身冲到商榷面前,仰望着他,目光中满是不理解:“我看见网上的消息了……商师兄,为什么你和那个混蛋一样,为什么,喜欢男人!”
这是向大众公布性向后,商榷第一次面对朋友的质问。
为什么喜欢男人?商榷也不知道,或许是刻在骨子里,基因注定的。
和那个混蛋一样吗?
商榷觉得不是,他和陈光源的差别大概比人和狗的差别还大。
但他没法对着何欢慷慨陈词。
何女士是他恩师,何欢他视作妹妹,母女二人被渣男骗得凄惨。何女士之前还瞒着何欢陈光源的性向,现在人死了,所有秘密都藏不住。何欢当然知道,她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是个多么龌龊、恶劣的同性恋,她会把怒气迁移到所有同类身上也不奇怪,尤其她对商榷本来就深有好感。
虽然商榷一直对她保持距离,何欢还是感到了欺骗。
商榷的沉默更放大了何欢的愤怒,在她说出更不理智的话之前,何女士叫住她,“欢欢,住嘴。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跟商榷说。”
何欢不甘心地看了商榷两眼,但还是听了母亲的话,出去等。
两人一猫待在休息室,猫猫蹿上商榷肩头,用尾巴轻扫——去去晦气,这才几天,父子俩都死了,都找商榷问话,关商榷什么事?
“老师。”商榷斟酌字句,没说节哀顺变,只说,“保重身体。”
何女士抹了把脸,站起身,挥了挥手机,“只是姓陈的死状有点瘆人,我现在没事了。网上那些,我也看见了。那孩子很帅,什么时候领来让老师看看?”
商榷讶异到说话断续:“老师您……不生我气?”
何女士摇头,“小商啊,你以为我被同性恋骗婚,就厌恶所有喜欢同性的人?我不像欢欢那么幼稚。”
“与其说我被同性恋骗了,不如说,我运气不好遇上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就算陈光源只喜欢女人,他做的那些事就不恶心了吗?一样的。他不是骗了我一个,男男女女,哪有他真心对待的,他只在意自己。商榷,你跟他不一样,你是个好孩子,你值得拥有优秀的爱人,值得被祝福。”
“我见到他画室里那些补上五官的素描了,很像你,难怪他像疯狗一样纠缠不休,听说他死前还绑架……小商,你受苦了,老师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何女士对商榷深深鞠躬,商榷哪敢受老师的道歉,赶忙扶起。
“老师,谢谢你……”商榷声音发涩。
谢谢何老师,虽然自己经历苦难,依然理智温柔,她的祝福,对商榷而言,意义重大。
商榷再次确信——
爱本身,是无罪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见~
第82章 兄友弟恭
明月信杀人干净利落,等警方追查到他那里时,他早已出国。
后来商榷接到一封匿名祝他幸福的邮件,这就是他与明月信,或者说,谢时,最后的交集了。
放狠话要让商榷付出代价的陈光源自己先得了报应,商榷的世界瞬间安稳平和下来。而傅思那边的世界,楚吴两国开战已经半月有余。
傅思为主帅,周墨为副帅。傅悉也挂了个副帅的名头,实际上纯粹是来凑数的,他本来就是文不成武不就,出发之前,甚至和贵妃大吵了一架,此行多少带着些赌气的成分。
到达陈州第一天,傅悉雄赳赳气昂昂地要亲自上场厮杀,刚跨上马就被甩了下来,呛了一嘴泥沙。马儿受惊人立而起,险些把他踩死。
傅思与周墨同陈州当地官员部署好防线,已是半夜,底下人来报告,三皇子受惊发了高烧,请傅思过去看看。
出来是打仗的,带着傅悉跟带奶娃娃似的,不能让他磕着碰着还要管他生病发烧。傅思深感无奈,但作为兄长,他是该去看看初次离京的傻弟弟到底烧成什么样了。作为主帅,也有必要去告诫傅悉,没本事别老想着出风头,丢人不说,还损军心。
傅思从前对傅悉一直没什么好印象,刚进京时被他当面羞辱,因此傅思将他作为沿途刺杀的首要怀疑对象,但后来相处下来,尤其是与傅忆对比,他觉得傅悉简直可爱。除了嘴坏爱出风头,没做过什么实质性伤天害理的事。
傅思来到傅悉床边,看他果然烧得不轻,两颊通红嘴唇干燥,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温度,烫手。
除了受惊,大约还有水土不服的缘故,这娇气的臭弟弟。
傅思皱起眉问随行伺候的人,“怎么任由三皇子这样病着?药呢?拧张湿帕子来敷在他额上。”
既然是行军在外,当然不能带女眷,也不能带太多侍从。此时伺候在傅悉跟前的是从小陪他长大的太监三祥,听傅思责问,苦着脸回答:“回安王的话,军医开了方子,小的也把药熬好了,可我家殿下虽然病得昏昏沉沉的,根本不让人近身啊——”
傅思觉得三祥在扯谎,不让近身,刚才他不还试了傅悉体温?
三祥:“小的也纳闷,刚才我要给三殿下喂药,殿下闭着眼手脚还不安分,一巴掌把小的扇得滚出去好远,药也打翻了……”
傅思看三祥脸上确实挂着个红艳艳的巴掌,默了片刻,“再去熬药来,我先照看着他。”
大概是傅悉私下说过傅思不少坏话,三祥有些犹豫,傅思冷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要是存心不良就该看着他生病烧死。”
傅思平日没什么架子,但严肃起来极有威势,三祥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退出去继续熬药,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见傅思确实不像要害人的样子,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