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秦冉眼里的神色多变,在燕琛眼中看不出半分异常。
叶秋提醒道:“时间不多了。”
“问题有点多,一个一个来。”幸得叶秋搭救的秦冉干起了实事。他把干草收拢收拢,都堆在莲花座底旁,语义不清道:“叶秋,借个火。”
在他这句话提醒下,秦冉缓缓打开了那层莲花座底板。
第四十三章 毒
在他这句话提醒下,秦冉缓缓打开了那层莲花座底板。
一股冲天的腐烂味散尽后,他们看见腐烂的森森白骨。
说不上有多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能辨认出手臂的部分紧紧搂抱在一起。头骨、残缺肢体部位堆满了莲花底座,竟没有一句完整的尸骸。
燕琛看到此景连连后退几步,才忍住惊骇,咬着腮帮子震惊道:“怎么这么多,这么多......”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是啊,怎么这么多尸骸,因何被人塞进此处,又是何人所为?
秦冉突然指了指他脚下。
被他踩过的地方凹陷下去一小块,腐烂的地板暴露出一小节看似人的手骨,张牙舞爪抓着燕琛的裤脚。
秦冉缓缓沉了语气道:“我猜,我们正踩在一片尸骸垒起来的地面上......”
叶秋掌心火出,将莲花底座里塞满的尸骸烧尽。这些陈年尸骸烧起来的味道很奇怪,就像风干已久的柴,灰扑扑的白粉往上翻腾的时候,甚至可以闻到一阵腥味。并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应该埋了很多年了,并不是李琳琅山蒿里的那些宗族。”秦冉斟酌语气,又从叶秋口中得知还有半会儿那些活死人才闯将进来,解释道, ”河伯的故事还记得吧?那些村民遭受天罚通通死绝,那么死绝之后的尸骨怎么处理呢?”
“这些诡异的死者尸骸定是不能用一般法子处理的,因为用土葬可能引来瘟疫,火烧的话,骨灰也不知如何处理。
再结合我们现在所处的废宅,我猜有人拿他做了阵法的阵眼。”
“你在北疆待的时间长,应该知道有些少数民族喜好用蛊,或者降头、巫术,要找到一种阴毒的法子拿尸骸做引子,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你看尸骸上刻的一些古怪符号,就可以证明我所言是否为真。”
燕琛果然看到抓在他衣摆的手骨上有朱砂所绘的图案,只是残破不全,无发辨认具体绘制的是什么。
燕琛从他话里庭除别的什么,道:“你是说很早之前有人做了阵法,那为什么现在才显露端倪?这种引起天地异象的东西可是瞒不住的。”
秦冉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好。端倪在几年前就显露出来了,不然秦家军为何到此处?”
“你是说和这些活死人的产生有关系?”燕琛脑子都要转废了,泄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说了,我知晓的我心里难受死了。”
秦冉还是头一次听到燕琛这么示弱的一面,稍微想一想便明白,他是心疼做了阵眼的被利用的李琳琅一族......
待燕琛的脸上看上去好些了,秦冉语气放缓道:“可以走了吗?”
这话说的,就好像对一个小家碧玉说,你还行吗,要不要我背你一样。
是以燕琛黑着一张脸。他刚刚跨出门又转回来,回到莲花座旁边站定。
叶秋的掌心火自然与一般火不同,所以并没有烧毁莲花座半点,只是原本容纳的那些尸骸已经尽数灰飞烟灭。
连带着化成黑雾的河伯、秦冉扔进去的二指骨钉。
烧的一干二净,也是怕再被有心人利用。
秦冉同样在红漆剥落的门口站定,等他。他听到燕琛一个人放缓了语调嘀嘀咕咕:
“压在底下这些年各位受苦了......一路走好。”
他落了一身灰,却头一回没有嫌弃脏污,拿帕子擦拭。他是受过大苦大难的,曾经孤苦无依时四海为家,喝过最烈的酒,看过最美的夕阳。
然而午夜梦回,人的骨头叠在一起血泪横流的场景仍然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的父母无辜死在战场上,尸骨和大多数惨死的将士、百姓一样无处收殓。他最懂得尸骸无人超度、无坟可以凭吊的。
死人也是会怕寂寞呢。
秦冉伸出瘦长的指节沾了飘浮在半空中的烟灰,似乎是骨殖还是别的什么,合着小撮森森的白,就好像可以回顾一个人由生到死的一生。
他懒懒地垂眸看了手指一眼,那撮灰如同水汽一般蒸腾进了虚空中,眨眼而消。
忽地一阵天旋地动。
三人皆站立不稳,站在莲花台反应不过来的燕琛干脆直接扑地,来了个拜天地。
燕琛爬起来,好好酝酿的情感一时烟消云散,没好气道:“怎么一出未完又来一出?”
只听咯吱咯吱摇摇欲坠声。
秦冉反应更快:“先出去!”
不待秦冉提醒,几人前脚踏出门,不堪重负的废宅轰然倒塌!
那动静只一声就消停下来。
叶秋将敛息符分给秦冉二人。似乎叶秋早有准备,敛息符分下来只多不少。一张符纸作用三个时辰,他们手里现有的甚至够用一个月。
要知道符纸制作耗费时间可不少,所以当秦冉看他的神色多了几分疑惑。但他并未声张。
在废宅未塌之际已经有一些活死人冲将进来。因此坍塌的房梁下可见十几双黑雾萦绕的黑手,手指曲张。
死人已经不能再死,因此不到片刻,一个活死人顶开木梁,其余的纷纷从废墟里爬出来。
外面的活死人打得好不热闹,拳拳到肉,血肉飞溅。地上则是断肢碎肉:胳膊、大腿、手指、血牙、半边断耳。
地上乌压压的蛆虫蠕动,看见人腿就往身上爬。竟无他们立足之地。
于是硬生生将他们逼出二三十来丈才停下。
被恶心坏了的燕琛捂唇,没忍住,弯下腰,手撑着一棵枝叶繁茂的苦楝树吐了个昏天黑地。
三人中唯有叶秋只皱了个眉头,似乎有些微微不适。秦冉手抚额,好一会发青的面色才缓过来,但比要吐出胆汁来的燕琛可好太多。
秦冉上前捏了捏他的肩头,看他吐了一堆酸水,感觉自己喉咙泛酸也要呕似的。
他这个人不会说甜言蜜语的好听话,软话、安慰人的话对男人又太矫情。于是秦冉道:“上回嘲笑我什么来着,杀人手抖,怕见血。你怎么见了点场面就这般?”
“那能一样吗?”燕琛擦完嘴,帕子叠了几道扔在树下,道:“你杀人会特地碎尸,活生生吞来吃吗?都是人,就算是死人也是人,左右我看不下去。”人终归是不能吃人的,就算一部分也不行。
秦冉深深赞同。
“前几天看他们还只是发疯了样追着人跑,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或许再过几天吃完了别人,他们连自己也吃。”
燕琛说到此,似乎想起什么来,“听闻这种活死人若是咬到活人,哪怕只是一小口,被咬的那人也会同他们一般人不人、鬼不鬼。”
他这句话未说完时,敏锐地注意到秦冉的神色变得古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旁的叶秋也记起什么。
“抓破了点皮。”秦冉是个毫不拖泥带水的,当下掀开领口,微微侧头,让他们看自己的脖颈。
果然如他所言脖颈右边只是抓破了点皮,指甲盖大小,也不深,就像婴儿挠似的留下个潜印。
他这个口子还是好久前和叶秋一起出结界,活死人时干架留的。要是没燕琛提醒,他真想不起这茬。
“算起来应该有十来天了,不痛不痒,也没有什么别的症状。刚刚的地动来的不似寻常,不是自然产生,倒像是人为的。
泰阿山的灵脉格局转变,我猜测与设置废宅阵法的那人脱不了干系。阵法如果有异常确实可以引发地动,如果我们寻着这条线索——”
秦冉不咸不淡解释了一番,正把话题引向别处,燕琛突然绕着他身后,指着某一处道:“一处破皮?”
秦冉听他阴阳怪气的语调不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摸到自己后颈某处,略带冰凉的手指接触到皮肤,就好像水遇到了火。秦冉感觉到了微微的疼意,蚂蚁咬噬了般。
燕琛银针扎向他后颈,再把变黑的银针部分给他看。
秦冉一愣:“我这是中毒了?”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燕琛比他还要烦躁,本来丢了李琳琅已经够让他焦心了,若秦冉再出事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急说话就带刺,“真好啊,你反正也中过一次毒了,一回生二回熟。”
秦冉皱眉道:“应该不是毒,下毒需要媒介。这些天我和你们同吃同住,若是中毒,你们不可能无事。河伯也不可能。他之所以守在废宅是怕阵法被破,那些活死人会冲进来将做了阵法的尸骨挫骨扬灰——那里有他们怕的东西。
也不是活死人的原因。我只被咬过一处,错不了。而且就算我记错了,也不该现在才显出征兆,连我自己都察觉不到。”
说来说去,他自己都不清楚他脖颈上的东西是怎么来的,又算什么。总不会凭空冒出来就有了吧?太不正常了。莫非真是他作孽太多遭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