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暧昧,刻意克制的叶秋搂着毫无知觉的秦冉,连呼吸也跟着加重几分。
他点了自己身上五大穴位,封住五感,然后慢慢地,将秦冉松松散散的衣服褪到腰际。
一念的挣扎与抉择,让他思绪若春草蔓万城。若说水乳交融,是身体与身体的触碰和抚摸,那灵魂的结合,是否需要彼此心意相通真心托付?
做不到趁人之危……
光想想都是满嘴满心的罪恶,被秦冉唾弃之前,首先自我唾弃。
他以环抱地姿态将自己的双手贴到秦冉光裸的后背,真灵在手掌发出银色的幽光,引导秦冉的真气平稳平和,回归丹田,降低他身体的热度。
明明没有感知,叶秋仍然能感觉到手掌下细腻灼热的触感。他苦涩地将下巴搁在秦冉的肩膀上,闭了眼,轻轻地,微不可查道:“你让我怎么办……”
秦冉是第二天醒过来的,先是晕乎乎一阵,撑起身子坐在床上回想昨晚的事情。
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热得狠了,披件外袍就跑,衣衫不整没脸看,于是视线往下移,衣服都好好穿在身上,一丝不苟严谨地很。
又不大放心摸了摸领口,摸到脖颈的肌肤温度温凉,身上的热度退了,而那脖颈处被剑划过的伤口也被细心地处理过,裹了一层一指宽的白纱布——叶秋帮他处理的伤口。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秦冉右手按着额角,仿若宿醉后的头疼,各种有的没的乱的一塌糊涂的记忆纷至沓来,脸色忽然一阵红一阵白,他怔怔地,下意识将手指贴向自己的唇。
第二十九章 动心么
他恍惚记起来昨夜,叶秋给他渡水。
叶秋温凉的触感似乎犹在,秦冉猛然将头靠在墙头,手背盖在自己的双眼上,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表情。
他心里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涌上来,有些酸涩,又有些迷茫,不禁嗤了一声,道:“……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然后呢?
然后……
他被叶秋的真灵引动失了意识,当时的情况下,也不清楚后面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没什么还好说,要是真做了什么……
秦冉用手背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做了个捂脸的动作,自言自语:“得,这下好了吧,自作自受,把脸都丢尽了……”
说完自己,秦冉偏头看门口,没人进来。他现在还没想好怎么旁敲侧击问叶秋具体的事情,有些没脸见人,叶秋不在外面又不知道去了何处,他收拾好了,就去了云中子的院子。
他的思绪像杂草般疯长,都要把人掩没了,不注意间遇到一个白衣人背影,以为是叶秋,吓了一跳。
云中子难得收拾打扮了一番,一身素色白衣,干干净净,很妥帖,很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云中子气呼呼道:“见到我像见鬼一样是咋回事?”
秦冉还没解释,云中子反应过来,道了声“好啊,腿好了能走了是吧?”
把这茬忘了,他腿被云中子封过穴脉,应该好好瘫着才对。
不过大夫似乎没有再下针的意思,秦冉往后退的脚步就收住了。他来本来是问河柏的情况,就听背后有人客气道:“大夫,这药材还需要晒吗?”
秦冉转身看——河柏。
这人昨天还是疯疯癫癫蓬头垢面的样子,现在再看这人衣着整洁,面容过于清秀,瘦的像竹竿,让人过目不忘的是那双重瞳,两个眸子挨在一起,看人的时候缓缓转动着,不再是疯子的样子了。
云中子捋着胡须道:“先放架子上晾着。”
秦冉眯着眼看云中子,琢磨着大夫还真有两把刷子,当真将人治好了。
云中子道:“臭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有什么事?”
秦冉指着河柏的背影道:“把这人借我用用。”他看出来河柏做了云中子的副手。
云中子眼神不住打量秦冉,好一会儿才道:“说借人就借人,你有什么东西拿来换?”
秦冉:“……”借个人还要酬劳?!!!
他身无长物,说钱,他堂堂长平候穷得吃饭还要别人付账,说名利,都是虚的别人也拿不走带不走。
钱、权、势三者都是虚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到了云中子这种境界的人也看不上。
算起来,竟没有什么好拿来换的。
大夫笑眯眯捋着胡须,道:“怎么,想那么久?”
秦冉摊手道:“我有的大夫也看不上,想做什么您老直说吧。”
云中子突然道:“把你手伸出来。”
秦冉不明所以,习惯性伸右手让云中子把脉,云中子气呼呼道:“左手。”
云中子并不探脉,执着秦冉手腕用两指绕着他的腕转了一圈,才终于“摸”到了叶秋缠在秦冉腕上的红线。
红线贴着秦冉的皮肤发出微弱不可见的光芒,又隐在他的腕部经脉里。
他脸上闪过果然如此的表情,又不动声色地收住,仍然笑眯眯道:“小子,有喜欢的人吗?”
秦冉:“……”活了这么多年的孤家寡人,头一次有人明明白白露骨询问。他看着大夫像是认真的,犹豫片刻:“暂时……没有的。”
他十六岁就被父亲一封书信轻飘飘离了天道宗,从那以后一直跟着军队辗转沙场,见过胡笳阳雪、大漠烟直的美景,也见过异域美貌、或热情或委婉的妙龄女子,却从未对任何人任何事动心过。
后来,他代替父亲接手朝堂无人可用,边境岌岌可危的烂摊子,更无法将心思放在这上面。
他守在漠北,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牢牢驻扎在此,震慑蠢蠢欲动的异族,这一守,便是七年。
跟随他身边的就一群纵马扬刀、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没那个条件动心。
秦冉的思绪一下子拉远了,又慢悠悠被云中子拉回来,云中子的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及大,清晰道:“是否婚配?”
秦冉愣了。
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追问,云中子穷追不舍像拿着一根长鞭追撵他,迫使他再一次考虑自己终生大事。
这属于他的私人问题,云中子和他非亲非故,这般询问为哪般?想了想,实话实说:“还未。”
大夫看着秦冉,不知打着什么心思,乐道:“挺好……挺好的。”
云中子伸出左手,装模作样掐着手诀,开始做起月老来:“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与你生同衾,死同穴,不离不弃同生共死你可愿意?”
有一个人愿意与你生同衾……死同穴……
不离不弃……
同生共死……
有谁会许他生死与共的承诺?誓言太重,重到秦冉近乎失语。
“我……”他缓缓地艰难出口,心跳有些加快,目光从云中子脸上错开的时候看到了云中子背后的人,呼吸骤顿,惊异道:“叶秋?!”
他的视线和叶秋对上,恍惚间看见叶秋眼里包含了很深重难懂的东西,叶秋敛了目,主动避开了。
云中子恍若不知,重复道:“你可愿意?”
秦冉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叶秋打乱了,云中子的话模模糊糊传过来,他看到云中子嘴巴一张一合,估计等着回话,慌乱道:“大夫,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多谢。”
叶秋听到了,眼捷微颤地合在一起,轻轻转过身走了。
风吹起他的衣摆,单薄得很。
一个背影留给秦冉。
两人的手腕上红线勾起一座看不见的桥梁,一端系在这头,一端系在那头,它们互相缠绕着,像交颈的鸳鸯,像干叶紧紧缠抱的相思树。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秦冉在这一瞬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似乎想伸出手抓住那一点翘起的衣角,手指动了动,又茫然无措地停在原地。
我在想什么……
我在做什么……
不知怎的,叶秋的背影让他有些心疼。
云中子捋着胡须,眯着眼看叶秋,又看秦冉,头疼道:“算了算了,人你带走吧。”袖子一挥,也走了,声音远远随风飘着:“人老了……小辈们的事情管不着了……”
秦冉站了一会儿,感觉到了冷。冷意让他冷静下来,也吹走了他最近不知从何起从何灭的纷杂思绪。
他抚着太阳穴,嘲弄道:“热了一遭,约莫把脑子也烧坏了……秦冉啊秦冉,你活该被骂得狗血淋头……”
一个声音轻轻地不确定道:“云大夫他……”
秦冉回过头,河柏肩膀缩了缩,有些害怕道:“我见过你。”
秦冉道:“我?”
河柏摇了摇头,道:“不……不是你……是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在哪里?”
河柏的重瞳缓缓转动着,道:“在这里……除了他还有一群跟随的士兵……”
他话突然一顿,蒙住自己的一只眼,语气艰涩道,“我生而重瞳,不管你信不信,能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事情……”
秦冉道:“换个角度说,这未必不是上天的恩赐,不用妄自菲薄。”
他带着人回了自己的院子,李琳琅屋里早已空空无人,那把从不离身的水心剑也不在了。
秦冉脸色一变,心中的不安慢慢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