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的一颗心全系在传闻中神秘的部族身上。
他不禁重新审视起知还,上下打量着。
云楚岫还从未被他如此盯过,往日都是自己做这般事,如今落在自个儿头上,他倒突然有点发毛——是不是云族人的身份吓到他了?
无清忽尔上手捏起他的脸,如同稚子般开怀,旋即好奇道:“你们当真有如传言所说,拥有长生秘术?我看你也不过是肉体凡胎……”
原来这小傻子还惦记起长生的事了!
云楚岫笔挺地站在地上,视线与桌上坐着的无清平行,食指轻扣他的额头,宠溺道:“长生秘术自是假的,不过是世人杜撰出来的。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期盼长生,又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去传说中的仙境寻找,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还不是在该离开的时候都驾鹤西去了?”
诚然如此。慧觉大师也常教导无清,要尽人事,知天命。师父如此精通佛法,也从未提起过长生一事,相反还天天记挂着自己何时圆寂,想要早登极乐,省得在这世上多浪费粮食。
旁人都盼着多在世间“祸害”些时日,偏偏慧觉大师的想法角度刁钻,倒真应了知还先前对师父的评价——怪!
云楚岫见他半天不吱声,以为他又钻什么牛角尖了,于是出口询问。
无清淡然道:“只是想起来一些在慧山寺的往事。”
“等皇兄传召完,我便陪你回去一趟,也给慧觉他们报个平安,在玉兰别院住些时日可好?”
无清求之不得。让这人回慧山清静几日,也省得京城们的姑娘惦记着。
思绪又回到玉宛身上,哦,此时应该称呼为云笙。
按照大周礼制,云族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了。但凡和皇室沾边的子女即便不是楚姓,也应循例封个郡主。怎么偏就云笙沦落到烟花之地,而知还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无清的疑惑全部写在脸上,“那云笙姑娘为何出现在那种……那种地方……”
云楚岫唇角倏地噙了一抹苦涩,是无清未曾见过的。
在他印象中,知还向来是在逆境中也能逗他笑一笑的人,甚少有此种悲凉的心情。
云楚岫抚上他如瀑布般浓密的青丝,不想令其担心,随即换上了往日轻松的姿态,用最漫不经心的口吻讲述着最沉重的事情:“你可还记得在凉州之时,我同你讲过的皇卫与皇令?”
无清牢牢记在心间,只听知还继续讲道:“那哪儿是真正的皇卫?不过是替皇帝深入敌穴,用生命刺探各方情报的云族之士罢了。只不过从大周建立之初,给这群被迫生活在隐秘角落里的人起了个好听名字,称谓皇卫。”
“那云影……”无清下意识便想到了他。
“他是其中一员。同匈奴一役,埋伏在匈奴的皇卫,也就是莫淳他们以为的暗桩一齐出动,向我大周传递着情报,助我们获胜。”云楚岫给予无清肯定的答案,“皇卫的养成极其残酷,无休止的训练和每日必见血的厮杀。世人皆以为云族是个世外桃源,其实是大周皇室秘密训练皇卫的地界儿,冷血无情。”
“我族的后嗣一旦降临,若为女子尚可幸运些,若为男子,皆要送去接受严格的选拔。”
“他们是大周潜藏在各处的影子,用一生的时间为大周鞠躬尽瘁,可能连死了,都不配得到块篆刻着自己真实姓名的墓碑。”
无清不解,“这是为何?”
云楚岫苦笑道:“倘若被有心之人发现,便会得知皇卫的秘密,那影子便暴露在阳光之下,失去了原本的价值。”
无清听着痛心疾首——牺牲一个部族的人,来换取大周的和平安定,值得却也不忍和难过。
“于是历代云族族主,都希望能够使自己的族人摆脱这种辛酸的宿命,使出了浑身解数,可均于事无补。我们无法逃离大周楚姓皇室人的掌控。”
“母亲生得明艳动人,又知书达礼,便被选为云族贵女,进献给父亲。族主是存了私心的,他希望用母亲留住父皇的心,换取对云族的一丝怜悯。”
云楚岫的母亲确实不负族主的嘱托,现在谁人不知先皇与云贵妃鹣鲽情深?
一提起母亲,似是整个悲惨的故事也平添了一抹暖色,他的语调柔和了许多,“许是曲折坎坷的事情总有美好的意外。父皇同母亲,两情相悦,真心相对。而父皇心善,他早有废除皇卫的想法。他始终认为治世当宽宥,应让大周所有的子民都能享有恩泽。即便不依靠皇卫,他依然能够让其余国家臣服。”
“可没等事情着手处理,父皇便意外驾崩,所有的努力只好作废。”
无清听着都觉得颇有蹊跷,“是不是先皇的驾崩,另有隐情?”
云楚岫笃定地点点头,“父皇正值壮年,纵然身子偶有不适,也断不会忽然辞世。可背后总有一双手,暗中操纵着一切。父皇驾崩前的一月,我被派遣到蜀地,说是要巡视当地天梯石栈的修筑情况,顺便考察当地的父母官。”
“时机过于巧合,待我得知消息匆忙赶回,已然无从查起。时至今日,我都对父皇的驾崩存有疑心。”
无清从无碌私藏的那些话本子里也不是没看过这些相似的桥段,往往是继任的君主成为了弑父弑君之人。
此想法骤然从无清脑海中升起,他不寒而栗,“难道会是当今圣上?”
第55章 赏罚分明(1)
闻此,云楚岫的面色逐渐凝重。
无清说得这些他又何曾未料想过?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无清细腻的双手落在他的脸颊上,安慰道:“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云楚岫万幸身旁还有无清始终风雨无阻地陪着自己。
他握紧无清的双手,渴望从那具瘦弱的身躯中汲取慰藉,继续讲述着未完的往事:“云族在皇室唯一的仰仗一朝逝世,可族主并不能放弃他毕生的夙愿。为了更好地探听朝堂动向和掩人耳目,才令笙儿化名玉宛,委身于醉胭脂。”
“醉胭脂并不只是外人眼中的烟花风月场所,刘鸨同京中四品以上的大员多有结交,而那些大员背后的勾连大多在醉胭脂中进行。醉胭脂人多眼杂,可同时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个厢房中坐着的不是恩客,而是京城要员。”
时至今日,无清才明白知还屡次出入醉胭脂的真实目的——一则是为了坐实自己的花名,二则是为了云族大计;同时从心底油然佩服云笙姑娘,亦对先前的误解感到惭愧。
“是我无能,不能拯救处于水深火热的族人,还要将笙儿推出去……”云楚岫的眸底瞬时染上了愧悔与悲怆……
无清心疼地将他轻拥入怀,以往皆是知还为他遮风挡雨,今日也换他为其提供一双可以休憩的臂膀。
高大的身躯紧紧依偎在他的肩上,无清这是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压在知还身上这些秘密的重量,让人无法喘息。
云楚岫贴在他耳边,喃喃道:“阿清,你说当日父皇如此宠爱母亲,爱屋及乌,甚至赐予我母族的姓氏,冠以云姓,终究是云族的福还是云族的祸……”
无清不知,他只得用一句常言来劝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无论是福祉还是灾祸,我都陪你一同承担。”
静谧而沉重的时光在这个回京的午后悄然流逝,直至顾小瑞前来叨扰。
他站在门外,说道:“王爷,玉宛姑娘哭着跑出了王府……”
云楚岫良久叹息一口:“随她去吧。”
翌日,朝堂上。
楚天阔尚未驾临,诸大臣在建章宫正殿内互相寒暄。
京兆尹梁才不怀好意,主动同刘义、魏国安二人搭话,“二位将军征战前线,击退匈奴,为我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真真是大功臣!”
刘义是个直快人,向来不喜花言巧语的吹捧,当下听得便鸡皮疙瘩起了满身。这种场面话他哪儿说得来?
朝堂不比军营,让他胡来惯了,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别人算账算到云将军头上,那他可真是千古罪人。
刘义咧着大口,露出白净的两排牙齿,笑得比哭还难看,放在背后的一只手趁机拉扯一下一旁魏国安的朝服,希望他的魏贤弟能帮忙救救场。
魏国安自是了解刘兄的脾性,替他解围,恭谨地作揖道:“梁大人过誉了。朝堂上诸位大人各司其职、克勤克俭,皆是我大周的大功臣。”
刘义跟着附和道:“下官认为魏佐领所言甚是。”
话正说着,楚墨痕谦和有礼地走了进来,同诸位大臣平易近人地打着招呼。
众人见势行礼。
荣相紧随其后,只不过今日的脸色甚是难看——镇远大将军等人凯旋归来,今儿个可不是要翻在凉州的旧账?
圣上暂且将荣信与杜威按下不提,尽管暂时封了嵘儿一个光禄寺大夫以示宽慰,可眼见云小王爷风头正盛,为了安抚边关数十万将士,难保不会从重处理荣信与杜威。
处理倒也罢了,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荣相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得透彻明了,原本压下的雄心霎时又惴惴不安,连云楚岫大摇大摆地来到建章宫,群臣恭贺凯旋之喜都未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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