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瑞霎时识趣地关门离去。
无清失落地闭上眼,眼眶中的泪水终究隐忍了回去。
厢房里的陈设如旧,还是当初他在此处醒来时的模样。此厢房是知还在熏风馆常年包下,除却他吩咐,旁人断然进不得。
可如今,有人同当年的自己一样,躺在他的身侧。
会和先前遇到自己般,是场误会吗?
不过须臾,那小倌儿便醒了,睁开美眸便看到了无清站在房中,但他并未感到丝毫惊讶,一开口便打消了无清方才的幻想,笑道:“阁下便是清哥哥吧。”
他慢调丝缕地穿着衣物,介绍着自己:“我呀,花名小竹,在你入了小公爷的眼前,一直是我侍奉小公爷。”
无清佯装不在意,冷漠地回了句:“哦”。实则他根本不敢去看小竹的模样,生怕是知还嫌了他,找了新欢作乐。
小竹话音落地后,无清才鼓起勇气看向小竹,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小竹的妆容,无清竟觉小竹的眉眼处,略有一分神似云笙。
不过未等他细想,小竹已然穿戴好,似是在宣示主权般,将云楚岫身上的被褥朝上拉了拉,与无清正面相对,软言侬语中夹杂着几分炫耀:“小公爷这几日一直在我这,想来是在府中待得不悦。清哥哥是怎地惹到了小公爷,可否告知小竹?好让小竹日后避讳些,勿让他动了肝火。”
小竹的话落在无清心上,刺耳异常,但他并未,只是抬眸瞥向小竹,精致的眼睛中倏地散射出凛冽目光。小竹一时被他的气势压了下去,本来准备了许多话语来逼他退步,可现在话到嘴边,却一句亦说不出。
小竹记得无清,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和尚,如今蜕变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公子。
或许这就是他今生都无法在小公爷心中留下半分影子的缘故。
此时,云楚岫适时地醒了,解了现下的局面。他起身揉向发胀的头,嗓音醇厚道:“小竹,帮本公爷更衣。”
直至下榻之时,他才发现无清亦在厢房之内。
云楚岫未曾感到一丝愧疚和后悔,只是口吻如常道:“你怎地在此?”
无清将带来的大氅披在他身上,未指责他的半分不是,道:“接你回家,今儿个十五。外面冷,免得着凉。”
以往皆是知还担心他是否受了寒气,如今是他在为知还做这些事。
无清蹲在地上,抬头望向他深邃的眼眸,不晓得知还可还记得去岁十五的诺言,小心翼翼道:“你曾说过,以后要一起度过每一个元宵佳节……”
无清满怀期待却又怕自己不记得而试探的神色深深烙印在云楚岫的心间,他藏在大氅之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沉默片刻后,道:“回家吧……”
无清长舒一口气,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与他并肩离开熏风馆。徒留小竹在原地伤心。
回府途中,无清从未用过如此大的力度去握知还的手。他这才发现,原来每一次的相拥,皆是知还往前迈了一大步。
笙儿的乍然辞世,令他受了不小的打击。知还从未如此过,甚至到了不需要自己在身旁陪伴的地步。
他怕极了,他怕终有一日自己再也不会站在知还的身边,知还不再需要自己,自己便如同花期已过的残花,再也不会占据他的心。甚至,当发现小竹躺在他床侧,他伤心悲愤之余,却还是念着知还不要厌弃自己。
直至此刻,无清才明白他如同凌霄花,紧紧缠绕依附于知还,卑微的爱意早已渗入骨血,无法剔除……
“知还……”无清轻声唤道。
“何事?”
无清垂眸看向石板上的脚印,道:“云影来报,薛姑娘为魏国安产下一子,只是她终日忧心忡忡,产后积郁,自缢身亡。”
听闻薛婉君一事,云楚岫的脚步骤然停了一刻,良久叹息道:“海棠不再盛开。”
无清继续道:“云峥甚喜那襁褓之子,言既为他义父,日后此幼子亦为云族人士,入家谱。他给起了名字,从云氏雨字,唤云霖,字孤闲。”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云楚岫蓦然笑道,“云峥的心思可真是一览无遗……”
那时无清还不懂知还这番话的意思,直至后来才清晰明了。
回府后,不过须臾,顾小瑞便来报:“小王爷,圣上以祝祷和平,为边关战士祈福为由,定于明日驾临慧山寺。”
无清正端来碗铺子送来的元宵,悄然放至他面前的桌案上,并未发觉不妥之处,只是感觉如此紧要时刻,若真诚意礼佛,大可在皇宫内的宝华殿,又何以舟车劳顿行至慧山寺?
只见云楚岫登时脸色突变,覆于桌案上的大手死死抠住桌角,径直打翻那碗元宵,眼神异常阴沉,冷笑道:“他在意的是,始终是藏在慧山寺内的皇令……”
第119章 长夜不能眠(2)
云楚岫再一次毫无征兆地离开了无清的视线。
此次,无清却知晓他的目的地——玉兰别院。
他默默捡拾起被打碎在地上的碎瓷片,就连顾小瑞也都看不下去了,他怒极,“小王爷真真是疯魔了!”
无清按捺下心间的疼痛,只是徐徐道:“你先陪他去吧,我这里不打紧的。”
顾小瑞唤来侍女打扫正堂。
无清低头望向那些碎了的瓷片,即便强行拼接起来,可斑驳的裂痕仍旧存在,在心中无法抹去。
往日,他从不会如此无视自己。
是因为小竹吗?无清扪心自问道。可他却摇摇头,他现下只觉自己如同一件物什,在云笙离世之后,彻底失去了价值,知还甚至连一个缘由都不愿施舍给自己。
而就在明日过后,无清收到了无尘师兄的书信,邀他前往慧山寺。
无尘师兄从未如此郑重过,无清收到信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慧山寺。
抵达之时,会逢入夜。
本该晚课时分,无尘却驱散了众僧,独留无清于大雄宝殿之中。
向来不曾落门的正殿,此刻却被无尘重重上了锁钥,他为佛祖上好香,跪在蒲团之上,闭目对无清道:“师弟,你可知圣上此行目的为何?”
此种事,如若知还不讲予他听,他更是无处可知。
无尘继续道:“圣上前来取走皇室遗物。日前,师父曾告诉我寺内藏有一枚金果,曰皇令,可号令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队。”
无清曾听知还提及皇令,那还是在凉州,知还曾将有关皇令的秘辛皆据实相告,只是他从未想过能够号令云族全部暗桩的金果皇令在师父手中。
或许穷极一生,他从未看透过身边任何一人。
无清满腹狐疑,望向无尘师兄,问道:“皇令何故在师父手中?”
无尘侧首望向他,摇摇头道:“师父未曾言明,亦未对我阐述过多。然而师兄深知,此事愈少人知晓,慧山寺愈安全。”
闻此,无清更是费解,笑道:“如此,师兄为何又要告知于清儿?”
无尘摇头无奈道:“师弟,至今你仍是浮云遮望眼,为局中人啊……”他字字诛着无清的心,“小公爷最初接近你便是为了那枚藏在慧山寺的金果皇令,有了那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队,他便可轻易夺取天下。他在意的,从来只是九五之尊的位置。他隐藏之深,是你今生绝不可触及之人。只是万万没想到,最终这枚金果被当今圣上得知,今日特来取回。”
无清岂会不知皇卫的来龙去脉?分明是那些前赴后继为云族生息牺牲的云族之士!知还身为云族少主,自是这支军队的主人。
无清不以为然,笑道:“师兄,真相并非如你所言。”
无尘气血涌上心头,音量亦不由得拔高,“此乃师兄亲耳听到他与他的部下云影谈话所言,他苦苦搜寻金果,未曾料到终究被圣上抢先一步。”
无尘捏住无清的肩头,恨铁不成钢,甚至连嗓音都带些了哭腔,道:“师弟,如今师兄仍旧唤你为师弟,你便永远是我慧山寺之人,是我无尘的亲人。或许小公爷曾对你说过什么,但他今日与云影的对话阴毒狠辣,是我从未见过的小公爷模样。”
“师父最喜最信任的弟子不外乎你,他料定了师父会将这枚金果交予你,遂假意款曲。如今圣上既已得皇令,你在他身旁再无价值,他还会待你如往昔吗?”
“小公爷,终究不会是你的良人……”
他还会待你如往昔吗……
这句话仿佛巨石投入无清无边心海中,顿时激起万千浪花。无清联想到近日知还的所作所为,诚然不如往昔,但他根本不愿去相信面前之人的话……
无清只觉头晕脑胀,无尘师兄的话似乎距离他愈发地遥远,可为什么还有人在大力摇着他的肩头……
他好累,寻了知还那么久,却看到他与旁的男子绕颈缠绵,他却连一句解释都不肯施舍给自己……
无清心间的苦痛与委屈一齐迸发,轰然倒在无尘的怀中,不省人事……
等他再度醒来,天已拂晓。
无清口中喊着“知还”,似是从噩梦中惊醒,额上生出些许细密的汗珠。
无尘一直伏在榻前照料无清,后者一醒来,便满怀期待地开口问道:“他可有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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