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个季寒吗不就是个小小跟班吗?到了京城,他想要多少跟班没有?那季寒不识抬举,那就让他在这小小的破寒山,待个够!!!!
他不在乎!他才不再乎呢!!
☆、水满心间谁不自量
沈约没想到,他生气时说的一时气话竟然一语成谶。
青州传报,青州堤坝崩塌,原本往北走的祭水在此缺了个口,竟然往寒山方向走了,青州无数器物毁于一旦,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万家灯火淹没于洪水之中,可悲可叹。
沈约知道消息时,还在逗那只已经三年未见的八哥。他开始根本没放在心上,还以为这次大水只是像以往那样,只是淹淹几顷农田,根本不会伤到什么人。
“少爷,这次发大水的正下口……是寒山。”青叶眼瞧着沈约的脸色骤然一变,沈约一把抓住青叶的袖子,问:“有无人员伤亡?寒山寺怎么样了?”
青叶迟疑了一下,道:“寒山寺的门槛都被冲破了,里面的像也淹了。”
“我问的是人!”沈约道。
青叶道:“少爷……你忘了吗?季寒早就离开寒山了。寺中的元思道长不见踪影,怕是被水吞了去了……其他人也有些受伤,但不至于没命……”
沈约听了青叶的话,心中不由觉得元思可惜,但是想起季寒确实早已经离开了寒山,又安定下来几分。不过季寒是会回寒山,要是不小心……沈约被自己的假设吓了一跳,霎时间眼眶一红。
沈约这模样可把青叶吓了一跳,这些年来,即使是沈约插科打诨、终于京城那几个王孙贵族的小祖宗打架,被家主老爷知道后罚这罚那的,可以说是无罚不有了,但也没见人哭过。
青叶手足无措道:“少爷你别瞎操心,季寒那小子,或许根本就没事呢!”
沈约可不想有那么多也许,他总要见上一面才安心。
沈约使劲把眼里的东西憋回去,语气淡淡道:“我没事……我咋个儿受了凉,有些不舒服罢了。季寒那人,就算放钢炉里烧也烧不死,我可没有那么多心来操他的那一份……”
青叶觉得奇怪,但见他那样说,讪讪道:“少爷说的是。”顿了一下,又好像想起来什么来一样,道:“少爷,今晚家主老爷回府,今早传了话来,要少爷接风宴后道白玉阁,说要见你。”
沈约心思也不在这儿,没听好青叶说什么,满心都是自己的谋划,随口应了下。
……
落京沈府。
金玉满堂,彩袖当空西子含情脉脉;珠翠罗绮,粉黛眉青姽婳笑语晏晏。
沈约作了盛装打扮,玄色底流云纹朱缨作穗,披着的大朱红的狐裘映得沈约肤色极白、唇红齿白,沈约本就心思不在这上,顾盼之间流露出的漫不经心却惊得那些来参加他接风宴的一众达官贵人。
不少贵人纷纷窃窃私语,更有甚者如荣国公夫人更是直接含笑提了出来:“三年不见沈小公子,不想离了京城三年,如今这气度竟然丝毫不减,倒是气度不凡,可见沈侯爷您教子有方。”
沈长耀坐在主座上,闻言一笑,道:“国公夫人您过誉了。这小子,长大了不少倒是。”
沈约闻言只是瞥了瞥他的父亲,心下腹诽:够了够了。装吧继续装吧。
沈长耀端的是一副敦厚长辈模样,那张脸上饱经风霜,也挂满了中年富贵的肉,只有那双瑞凤眼睛可瞥见与沈约唯一的相像之处。此刻,沈长耀眯了眯那双眼睛,这就导致那双眼被肉夹成一条缝,却透出精明的光:“沈约,你走过来,让为父好好看看。”
沈约在众人松懈之时送了个白眼给沈长耀,然后走到沈长耀面前,作了个礼:“不肖儿给父亲请安,三年未见,不知父亲身体可安好?”
眼瞎了的人或许会觉得沈约真真是一个孝顺至极、礼数周到的好侯门少年郎,但是在座的人都是在朝堂上沉淫多年的人精儿,自然不会被沈约此刻的乖顺模样骗了过去.
一位年纪看上去年轻清秀的夫人笑道:“这沈小侯爷倒是真真的一表人才,对长辈也有礼,想必日后也不是池中之物。”
她身侧的年纪略长一些的紫衣夫人只是微微迷了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杨夫人怕是这两年才来京城的罢?”
工部员外郎杨夫人从江南书香门第而来,两年前才为杨家新妇,却是是不知道其中曲折,点了点头道:“正是。”
紫衣夫人附在她耳上轻语,一双狐狸眼含着笑道:“这位小侯爷,当初之所以离开京城前往寒山寺,可是因为他烧了翰墨书阁。”
翰墨书阁可是京城有名的官家子弟书阁,其中珍藏无数,但经过沈约这一烧,损失惨重,沈约也因此被朝中的学士清流深恶痛绝,也出了名。
沈长耀摆了摆手,道:“回来就好。经次三年,你也长了分心性,自后更应当用心科考,争取早日忝列金榜。”
沈约满不在乎道:“何须忝列?若我参加科考,必然名题金榜。”
沈长耀呼吸一顿,差点没气晕过去。
逆子。
沈约此语一出,四周的人哗然一片,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沈约。
真狂。
沈约满不在乎地轻蔑笑了笑,将一杯酒倒好,小少爷的语气很是傲:“父亲怎么了?是身子不适么?这杯酒,清甜清心,来杯酒来缓缓罢。”
紫衣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自语道:“三年不见,没想到沈家小侯爷还是这个骄矜样子。”
杨夫人也怯生生笑了:“这小侯爷话一出,要是榜上无名,倒是有些不好看。”
紫衣夫人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小子,虽然傲气了些,但是还是有资本的。
沈约漫不经心地将酒一饮而尽,像个纨绔、不,就是纨绔模样地在位置上坐下,一点也不露出半分的怯懦。
紫衣夫人随手叫来身边侍女,轻语吩咐下去。
身边的侍女应声退下,来到沈约身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沈约脸色一变,朝紫衣女子那看过去,满脸的无奈。
紫衣夫人对上沈约眼睛,弯了弯双眼。
沈长耀恰好看见了这一幕,语气好了许多,对着紫衣夫人说道:“沅沅,怎么来了就坐那么后?不是说不来吗?”
紫衣夫人闻声微微一笑,福了福身:“沅沅见过堂叔,并非沅沅不想来,而是昨日均泽与女儿还在吴桐,不知道能不能赶来。”沈沅沅转过身来,敲了敲沈约脑袋,道:“你这泼猴,莫要再闹你父亲了。”
沈约满脸的不高兴,但还是作了礼:“见过青州王妃姐姐。”
沈沅沅渍了一声,打趣道:“怎么?竟然加了这些虚名了。在寒山一次都没来看过姐姐,现在还记得姐姐是青州王妃啊?”
沈约无奈道:“姐姐呐,您那可是在青州昆玉,离寒山远比京城呢。”
青州的版图呈长条形状,甚至还绕过了落京,青州最富庶之处便是昆玉,而寒山根本排不上号。
沈沅沅笑了笑,道:“怎么,小泼猴,还敢嫌姐姐远?你在寒山可是遇到了什么人?飞雪说你竟然还舍得在寒山拖了两日才回来。”
沈长耀脸色一变,道:“沅沅,你舟车劳顿,宴后好好休息一些。”
沈沅沅乖巧地应是不语了。
沈约听到沈沅沅说寒山,心中不由有想到了那个人,又是一顿焦虑。
*
宴会过去,沈约就被请到了白玉阁。
白玉阁装饰极简,与大厅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沈长耀看着沈约,语气略微有些沉重,再也没有刚刚宴会上的笑意:“三年了,三年寒山苦旅,你可有怨我?”
沈约抬起头,看着沈长耀脑袋的白头发滋滋往外长,语气还是开玩笑一般:“我怎么敢呢?沈提督大人。”
沈长耀一噎,叹了口气:“混小子。当年送你去寒山,为父也是迫不得已。”
沈约道:“我知道。”
沈长耀愣了一下,道:“知道就好。为父知道你心性散漫,不喜官场,但是我沈家本就依靠太后荫庇才有如今的荣耀,身为局中人,我没得选,你也没得选。”
沈约呵呵笑道:“你说没得选,其实只是你没选;你说我没得选,但是我凭什么要选?”
沈长耀听了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又低低地叹了口气:“小子,你还太年轻。你的天资太高,自小又锋芒毕露,说什么也不听,从你三年前烧了翰墨书阁后,你就没得选了。”
沈约蹙眉道:“爹,我不是你。烧了翰墨书阁,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一个选择,而是我一定会做出的事情。我永远不会混入党派斗争中的,大不了,我再烧一次书阁,再去一次寒山。”
沈长耀看着沈约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你姐姐说的,也是我想问的。”
沈约心里闪过季寒的容貌,心中一跳,然后道:“没有什么人。只是我不想回来落京罢了。”
沈长耀道:“那人是寒山女子?孩子,不是我说,生在沈家,你没有那么多选择。但是你想爱的女子,无论她出身如何,我都不会介意,你的母亲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