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沉默了一下,沈约还以为这小孩是要生气了,才想说两句话,奚盐说了话:“没错。但是,阿盐的奚是缚役,而不是奴隶。”
“哦?”沈约道,“缚役?”
奚盐的语气很认真,脸上的表情也很认真:“给阿盐取名字的人说,没有是完完全全为自己而活的,如果想要完全保持本心,就要承担束缚。就算是心为形役,也要永远保持良善。”
沈约闻言笑了:“你果然是小孩子,和你说这话的人肯定也是个孩子。”
奚盐静静地看着沈约,表情有些不解,嘴唇虽然没有动,可是沈约觉得他分明是想要说些什么。
沈约也意识到对小孩子将这些似乎不太好,于是想混呼过去,于是上前摸了摸那少年的脑袋:“我开玩笑的,和你说的人一定是个大善人。”
奚盐竟然回了一句:“那倒不是,他是个神。”
奚盐的表情很正经,沈约闻言乐了,道:“每天在府里,闷吗?”
奚盐看了沈约一样,好奇道:“哥哥是想带阿盐出去玩吗?”
沈约温和道:“那你想不想和我出去玩?”
奚盐想了想,道:“哥哥还没有叫过我阿盐。”
意思就是要我叫你阿盐才行吗?沈约觉得这孩子实在有些可爱:“那小阿盐想不想和哥哥出去玩?”
奚盐听到“阿盐”的时候笑得格外灿烂:“好。”
出去玩当然不过是个借口,重点当然是找人。沈约知道奚盐虽然还小,但是毕竟不是总角孩子,于是问道:“喜欢看书吗?”
奚盐疑惑地看着沈约,道:“尚可。”
沈约微笑道:“是些《大学》、《中庸》?要不要带你去看些别的什么好玩的书?”
奚盐想了想,道:“想。”
于是,沈约把人拉到一家书馆。那书馆虽然小,圣贤书也少,但是,沈约想看的,却是相当之多。沈约将人拉到一排书架面前。
奚盐好奇看去,那一排的书,虽然扉页粗糙,甚至有些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图案,但是上面的字却是清清楚楚:风雪夜话——酒名先生著。
那是一排子的酒名先生的最新著作呐。
沈约想,这小孩子多懂点什么也是好事。沈约在金陵的时候,读四书五经累了,也会找些闲书来读读,而酒名先生的小说剧情新颖,语言生动且优美,是沈约最好的选择。
奚盐摇摇头:“沅沅姐姐说了,这些都是姑娘家看到书。”
沈约摇摇头,觉得沈沅沅和奚盐说教的时候怕是也在暗暗腹诽自己,一时觉得拗不过去:“我姐说的不算,你知道她看到酒名话集有多少吗?怕是这架子都不能算她看过的九牛一毛。”
奚盐不解:“可是,这些不就是话本吗?”
沈约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阿盐呐,书本就无优劣之分。典藏写尽古往今来、沟通天人;而话本却展现人性本真、道尽世俗风流。你要知道,这些话本承载着多少仁德良善?”
说的好像真的是那一回事一样。
奚盐看沈约说的那么一本正经,只好接过沈约递给他的一本:“那行。”
虽然忽悠了奚盐看了一天的闲书,但是沈约也没办法在人生地不熟的寒山再找到什么线索。
沈约回去的时候,已经接受好经受沈沅沅的耳边摧残,然而打开门,却只有侍女在庭中守着,沈沅沅不见踪影。
“我姐呢?”沈约问其中一个侍女。
那侍女脸红红的,羞怯怯道:“大人接到青州知府的宴邀,到青州知府府上了,夫人随行。夫人让奴婢知会表少爷一声,表少爷可以自行决定去不去赴宴。”
沈约听到青州知府的时候脸已经冷了,奚盐看他脸色不好,对那婢女示意她退下。
奚盐问:“哥哥,你怎么了?”
“阿盐,”沈约回了回心神,“你想去吗?”
奚盐颦眉道:“哥哥,是不是那青州知府是个恶人?阿盐觉得哥哥好像有些不开心。”
杜笙在父亲之事上,起了多少推波助澜的力还未可知,沈约对于他心中只有烦厌,而许均泽身为青州王,去青州知府赴宴再合理不过,沈约倒是可去可不去。
沈约稳了稳心神:“去,怎么能不去,有好吃的地方就行。”
奚盐似懂非懂一样:“好。”
堂上的人眉目英俊,看上去是个君子模样。
那人看到沈约也没有半分的惊慌,从容淡泊地笑:“这就是小侯爷?”
沈沅沅笑了笑:“正是。”
沈约微笑问:“不知道知府大人最近过得是否是安安心心,无一愧疚?”
许均泽闻言皱了皱眉,沈沅沅低低喝住沈约:“弟弟,闭嘴。”
“为何要闭嘴?”沈约似是不解,一副好心的样子,“知府大人,本小侯只是听说,知府大人最近重金求医,心中有些担忧知府大人的病情罢了。”
杜笙并没什么其他羞恼的情绪,只是温和道:“劳烦小侯爷挂心,药是为了内人而求,内人身体有碍,许久不好,才不得不重金求医。”
“大人用情委实是深厚。”说话的是奚盐,声音清透悦耳,倒是有十足的真挚与赞善之意。
沈约之前早就了解到这杜笙纳有六房美妾,却未曾娶正妻,觉得他是个多情滥情之人,又因为父亲的事情,心中对杜笙早有厌恶,听到奚盐这下子这么说,可知道这人真是个傻孩子。
杜笙闻言倒是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奚盐,表情有瞬间柔化了一瞬:“这是小公子?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沈沅沅答道:“这是均泽妹妹的孩子,随我二人一同来寒山。”
杜笙还想说什么的,但是那柔和的表情一瞬间凝结住了。
紧接着他的双眼瞬间布满了可怖的红色血丝,殷红的血也大股大股地从嘴角流出来,杜笙一脸的惊恐和慌张,双手用力地捂住独自,那手上全是黑紫黑紫纹路。
一下子整个人直接倒在案桌上,声音很响,吓得身边的人连忙上前查看。
“杜知府!”
许均泽站起来:“来人呐,让人去请大夫来!要快!快!”
杜笙四周的奴仆都吓得半死,只有一个老奴冲上去,拉住杜笙的手:“大人!你怎么了!”
一切来的太快太急,沈约甚至乎没有反应过来,奚盐却一把上去,握住了杜笙的右手,将食指搭在杜笙的脉搏上,奚盐脸色不好,又探了探那人的鼻息,退了回沈约身边。
沈约见奚盐都在发抖,知道这小孩吓坏了,连忙将人扶住,柔声安慰道:“没事。阿盐,要不你先退下去?”
“盐儿,”许均泽出声,“你说。”
奚盐怔住很久,才低声道:“没救了。他中的毒极为霸道,已经到了五脏六腑,那毒应当是和酒一起饮用才有用的,但是刚刚那一杯酒,已经送了他的命了。”
沈约没想到奚盐竟然还会看脉知人,不然许均泽本来就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带个侄儿出门,奚盐怕是十分精通才是。
那老奴哭得涕泗横流,不知道有多苦痛,闻言表情更加狰狞:“是那对奸夫淫.妇!一定是!一定是悦夫人下的药!”
沈约闻言,将人拎起来:“你说你知道是谁给杜笙下的毒?”
沈沅沅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被许均泽搂在怀里小心安慰。许均泽道:“拾得,放开他。”
沈约送了手,觉得心情复杂。沈约觉得诬陷他父亲确实该死,但不该是这样死的不明不白,而且死接待青州王的宴会上,而这宴会上还有一个被杜笙举证对象的儿子,这下子,沈约一定就会被有心人诬陷进去了。
那老奴哭得声音都有些沙哑,真是听着都觉得伤心:“悦夫人是大人的第六房夫人,前天因为和侍卫通奸被大人撞见了,一定是因为这样,她想杀了大人灭口!”
“悦夫人何在?”许均泽问。
一个侍女怯生生道:“悦夫人在幽兰阁。幽兰阁是夫人的别院。”
一个被撞见和侍卫通奸的夫人竟然还在别院好好的?
沈约不解:“难道你们大人没有把人发落吗?”
那老奴叹了口气道:“大人是撞见了,只是当时大人醉酒的厉害,怕是根本不记得那夜的事情了,老奴向来跟在大人身侧,那一夜大人让老奴去安置客人厢房,老奴跟的晚,守在门外,恰好听到了悦夫人和那奸夫的对话。”
奚盐沉默了很久,声音娇娇的:“那你就没有同你们老爷说这事?”
那老奴见奚盐这个看起来温柔些许的小公子发了话,看起来比沈约好说话多了。声音也平和了许多,没有那么激愤:“本来打算第二日就说的,但是大人第二日公务繁忙,一直不在府上,大人出去通常只会带年轻些的长啸他们,今日又要招待青州王爷,小人怎好这时候和大人说这肮脏事情?”
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沈约只好看被押上来,哭得梨花带雨的悦夫人。
“你与侍卫通奸,对青州知府怀恨在心,因此在他膳食中下了毒?!”那老奴怒气冲冲地冲悦夫人喊道。
那悦夫人羞怒又底气不足:“你个刁奴,胡说八道,老爷......的死怎么能够说是我下的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