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房的!”曲村长被曲老太气得不行,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他拿着装饰大过实用的拐杖使劲敲地,“你一天到晚怪这个人怪那个人,怎么不怪怪你自个儿!”
“是人梁家人不让你去地里浇水除草捉虫了,还是咱们村的人真的拿了你的钱不好好干活?”
曲村长越发嫌曲老太胡搅蛮缠,以前还好些,也就是她在自己家偏心五房,其他几房没说什么,要闹也闹不起来,最近一年曲家各种事一出,她就像秋后的蚂蚱似的,到处蹦跶!
别以为他不知道,当初梁家那边有让曲大牛和曲二牛兄弟隔几天就回家干活,是曲老太把人撵走,说是他们家的地她花钱让别人干活。
要是她真的给了别人足足的铜板,村里人怎么会那么敷衍她,毕竟是一个村子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好把关系处僵了,再说浇水而已,对家里汉子多的人家来说不是什么特别累人的事。
但问题是,曲老太一开始说的是一天十个铜板只用浇水,才给了两三天她就觉得给得多了,要让别人又浇水又除草,再后来更是过分,借口说老天爷偶尔下雨,减少到五个铜板一天。
就这样一直到曲大牛和曲二牛他们回来发现庄稼不对劲,她立马跑去那些收了她铜板的人家,要求别人把钱还给她。
最气人的是,她不仅要别人还钱,还得另外再给她补偿!
大家伙是收了曲老太多少钱就给她干多少活,还钱、赔钱这种事谁家会答应,私下纷纷指责曲老太不地道,她自己活该云云。
由于担心大家扯皮影响到重要的秋收,曲村长最后让他们各退一步,收了钱的人家退回去一半,曲老太不准再闹腾,这件事就此结束。
曲老太这才总算安分了点,但是没想到梁家人过来,她的“病”又犯了,梁家人来收粮食是村里老实种地的人家一年最大的收入,曲村长可不准许曲老太破坏。
见曲老太还想继续说什么攀扯梁家,曲村长的拐杖敲上了旁边木桌的桌腿,同时大声地说:“人呢,都去哪里了!把六房的给我拉去六房,问问他们这婆子他们管不管得了,管不了我这个当村长的帮他们管!”
一个家族的族长帮忙管人,通常有两种方式,一是动用族里的刑具教训人,二就是除族,本族的人赶走,外嫁进来的休弃。
不管是哪种方式,都是一件十分丢人、难堪的事,曲家在这片土地上繁衍至今,除了极个别犯了大错的人,其他情况族长基本不会插手。
见曲村长真的动怒了,曲老太一动不动,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看着十分滑稽。
没等其他人上前拉走她,曲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外挤进来,他反手就在曲老太身上抽了下,把大家都弄得一愣一愣的。
曲老头的出现缓解了曲老太的尴尬和恐慌,她瑟缩了一下躲到自家男人身后。
别看曲老头打的那一下听着声音响,但他的动作没用大力气,打在身上并不痛,在众人开口前他抢着说:“你个老婆子在村长跟前胡咧咧啥,不清楚就别跑出门丢人,咱家今年粮食收成仅够咱们自己吃,卖什么卖,不卖!”
这一番话把梁家不收他们家的粮食,硬生生说成了他们曲家不愿意卖粮食,努力地挽回自家的脸面,但在场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同村人,谁不清楚他们家的情况。
曲村长不想计较曲老头的小心思,见他主动出现就对他说:“知道丢人就赶紧把人带走,别到我跟前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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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羡慕变仰慕
没有了曲老太吵闹,梁父他们继续若无其事地收粮食,丝毫没有受影响。
但是离开的曲老头和曲老太可没这么平静,曲老头觉得自己在外面丢人了,一路上都黑着脸。
曲老太和曲老头夫妻多年,对他的想法最为熟悉,见他一直甩脸色,她心里也不满了起来,家里就她出去说,她一个人说不过别人那么多张嘴,怎么能怪她?
积攒了一路的不满,进家门后曲老太不再忍着:“当初让我去说的人是你,现在不让我说的人还是你,老头子你到底想咋的?”
“你老头子要面子,我老婆子的面子就不是面子了,刚才那么多人在,你这样当众说我丢人是个啥意思,合着咱两没睡一个铺笼,我丢人你就能好到哪里去?”
“还有,咱家收成再差,今年八亩地也收了有接近一千四百斤稻子,你有几个肚皮,能全都吃完?”
“除开自家吃的、交税的还能剩下四百多斤,不卖给梁家你卖给那些粮商?一斤少卖五个铜板,四百斤就是……就是整整二两银子,你从哪里拿出来二两银子,啊?”
“更不用说咱家还种了两亩糯米,这玩意儿粮商来收价格压得更低,本就没有稻子产量高,价格还低,今年要亏死了!”
“不是我说,老头子你是不是也老煳涂了,就算刚才那会儿有村长压着不能继续说,只要等村长走了,咱们就能去梁家闹,总能叫梁家松口,你胡乱承诺啥!”
曲老太越算就越气,牵扯到银子她的脑瓜子就转得飞快,普通稻子少卖二两银子,糯米那边也要少卖二两银子,想想她就心窝子痛。
“闭嘴!”曲老头被曲老太的碎碎念说得更加心烦意乱,他难道不知道这些?可他刚才要是不这样说,村长那个老东西会这么简单就让他们走,不得叫更多人看他们笑话。
何况耀文要继续参加科举,只要他们的户籍还在曲家村,就得受曲家族长的限制,他们现在不能把这个老东西得罪了,等耀文考中了秀才,到时候看那老东西还敢不敢像现在这样……
曲老头不想再听曲老太闹,摔门出去之前放话:“家里多的粮食先不卖,也没多多少,放着慢慢吃!”
剩曲老太一个人在院里,她又跳脚又搓胸口,心里那口气不上不下地卡着,她想找个人大骂几句泄愤,然而米氏和陈氏都不在。
这时候曲家只有曲志才和钟氏两人,他们在屋里听着院子里曲老太的叫骂,钟氏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眉尾上方顿时多了一条黑道。
她眉头一皱,拿帕子把黛粉擦掉,推了推翘着脚看话本的曲志才:“相公,你去劝劝娘呗。”
曲志才看话本正看到兴头,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不去,这会儿她在气头上,我才不去找骂。”
钟氏把眉毛重新描好,翘着手指看自己刚染好的指甲,轻声笑了笑:“娘就是骂谁都不会骂你,你没听到刚才爹说的今年新收的粮食不卖?就不想顿顿都吃白米饭?”
曲家的日子比村里绝大部分人都过得好些,但也因为要供读书人,曲老太大部分时候都是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没有顿顿都吃白米饭,饭里要加点玉米、小麦、高粱这些粗粮。
钟氏的话终于勾起了曲志才的兴趣,今年家里的粮食收成他清楚,确实不怎么好,但再是不好那也是稻子,等把稻壳磨掉里面就是白花花的大米,吃起来喷香。
琢磨着以后顿顿吃精粮的可能性,曲志才将话本放下:“这是个好主意,粮食卖了银子也是在娘那里,不如都叫咱们吃了,反正能吃的人就咱们,某些人吃不着。”
心中有所图谋,曲志才不再顾忌曲老太的火气,理了理长衫走出去。
曲老太刚才还气得跳脚,这会儿一见到曲志才,她的嘴立马闭上,而后心虚地问:“儿啊,娘吵着你读书了?”
“没有的事,娘说话对儿子而言不是吵闹,是谆谆教诲,儿子永远不会觉得您吵。”曲志才说完,满脸担心地拉着曲老太到屋里坐下,“是儿子瞧着娘似乎心情不好,想着出来宽慰宽慰您。”
“刚才您和爹的话儿子都听到了,咱家的地种了粮食就是给大家吃的,我看爹说得没错,今年咱家的粮食不卖,娘和爹辛苦一辈子到了这个年纪,我觉得您二老合该顿顿都吃白米,不吃那磨牙的粗粮!”
“您别想着省钱,您想想,只要咱们耀文考中秀才,以后家里就能有源源不断的钱财,您以后是秀才奶奶,哪能和普通婆子过一样的日子,必然是不同的!”
“顿顿吃肉以咱家现在的条件暂时做不到,得等耀文考中秀才之后,但是稻子咱们家自己种的,可以从现在起就顿顿吃,您只要想着,这是儿子、孙子孝顺您二老的就成!”
只字不提自己的目的是顿顿吃白米,曲志才只说他这样是为了曲老太和曲老头,把曲老太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心想别人都说她偏心眼,真应该叫那些人来瞅瞅,小儿子这般替他们二老着想,她不偏心小儿子,难不成偏前面几个不成才的废物?
来不及多想,曲老太脑子一冲动就答应了下来:“好!咱以后顿顿都吃白米饭,叫那些人羡慕嫉妒红眼去吧,谁叫老婆子的儿子和孙子都争气还孝顺!”
曲老太做了承诺,曲志才跟着心满意足地笑,又说了几句哄人开心的话就回房找钟氏嘚瑟,想要在家里顿顿吃白米饭,除了他出马劝娘,还有谁能做到?
钟氏跟着附和了两声,背对着曲志才时却撇了撇嘴,她心想若是她的耀文去找曲老太,恐怕不用说那些话曲老太就能一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