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模糊间,他隐隐听到了小李子焦急的呼唤声,后来又模糊的听到了尤易寒的声音,还有其他人求饶的声音。
后来他的意识完全陷入黑暗中。
他做起了梦。
梦中,一个破碎的片段让他茫然无措,但是他心底却觉得这个不是梦,而是他这具身体的记忆,只是这些片段太琐碎了,看得他云里雾里的,一点都没看明白。
唯一令他在意的一点是。
梦中的记忆里,竟然出现了尤易寒的脸。
彼时的尤易寒,浑身是血,踩在成堆的尸山上,满身煞气,他的脚下,匍匐着一众跪地求饶的人。
尤易寒却只是目光虚虚的看了眼远方。
随即收回目光,勾唇冷笑,举起刀,血溅满脸。
再然后,就又换了别的片段,里边儿都是他陌生的人。
童茧回过神,正想起身。
就在这时,床榻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响动。
童茧看过去,便看到床榻边坐着的尤易寒。
此时已日上三竿,太阳照进来,刚好照在尤易寒的脚边半寸处,让尤易寒整个人刚好处于阴暗处,光明明就在半寸处,再微微挪动一下就能处于光明之中,然而光却不肯再往前半寸,将尤易寒就这样落在了暗处。
童茧轻易的就想起了之前所做的梦。
不是成堆的尸山,也不是嗜血的冷笑。
而是那虚虚望向远处的一眼,眼里一闪而过的茫然、落寞。
世人皆说当今皇上是暴君,安国在暴君的手上,不出三年,必定走向灭亡。
可是他看到的,是每日批阅奏折至夜深的尤易寒,一有时间,就待在御书房思考让百姓安居乐业,克己慎独,从不铺张浪费的尤易寒。
童茧看来,尤易寒这个人很矛盾。
暴行暴政,独裁专制,但除了动不动杀人外,其余所做的每一件事,却都是于百姓人民有益的。
然而就是因为动不动杀人,尤易寒所做的所有事情似乎都被人选择性忽视了,他们只会骂暴君,又厌恶又害怕。
想着,童茧的同情心又莫名其妙的腾了上来。
之前因尤易寒而生的怒气,似乎早就随着意识模糊间消散了。
就在这时,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童茧看过去,便看到轻手轻脚想来看看情况的小李子,小李子看到童茧,顿时瞪大眼睛,童茧食指竖在唇上:“嘘...”
小李子连忙捂住嘴巴点点头。
一刻钟后。
童茧和小李子刚把坐着的尤易寒连着椅子搬到太阳处,尤易寒就睁开了眼睛。
“你这是在做什么?”尤易寒皱眉。
童茧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脸上的笑容却很耀眼,比外边儿的太阳还要耀眼。
“皇上该多晒晒太阳,多晒太阳,免得生病,要是你生病了的话,我可是会心疼的!”
噗通噗通噗通...
这一瞬间,尤易寒的心疯狂跳动起来。
第二十七章 男宠妃
他看着他,目光越来越幽深。
就见童茧拍了拍脑袋,“哎呀,我都忘了,我之前不是被关在牢房里吗?怎么醒来就在永安殿了?”
“您被下了毒。”小李子解释。
童茧一愣:“下毒?谁?”
“淑妃娘娘。”
童茧恍悟。
他就说之前在牢房里怎么感觉一阵窒息,呼吸也越来越弱,后来意识模糊间虽然知道自己被尤易寒抱出了牢房,却不知是什么缘由。
还没等他说话,小李子又道:“您昏迷了整整两日,这两日里,陛下一直守着您,连早朝都没上。”
童茧语塞,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从胸腔中腾起。
守了他整整两日,因为他而没有去早朝,这也太...
“小李子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守了我两日?”他没看尤易寒,眼神漂移。
尤易寒仔细打量着童茧,想找出他刚才心脏疯狂跳动的缘由。
但那一瞬间,似乎只是一瞬间。
心脏没有再疯狂跳动,唯一有些变化的,是他看童茧时,觉得童茧让他顺眼了许多。
尤易寒看出童茧的尴尬和窘迫,眼眸在童茧微微泛红的耳尖停顿了一下,而后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声音冷淡:“朕不是为了你,只不过是不想见那群老东西罢了。”
原来不是为了他啊!
童茧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自然。
话题回到最初。
“淑妃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我好像...和她没有什么仇吧?”
话音刚落,尤易寒一声嗤笑:“她因为你,被打入冷宫,这不叫仇那什么叫仇?”
“可这是她想杀我在先啊!更何况,她就算恨,该恨的人也不是我啊!”
尤易寒看着童茧:“那她该恨谁?”
“当然是...是...”
“嗯?”
童茧怂了:“是我,她该恨的人是我,行了吧?!”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尤易寒勾了勾唇,他站起来,转身,面对着童茧,逆着光。
“你不用怕,她已经死了。”
语气带着一丝安抚。
童茧的心又开始不听话的跳动起来,逆着光的尤易寒,没了戾气,看起来甚至有些柔和,没了暴虐阴戾的眸子,似是一潭冰凉的深泉,幽暗深邃吸引人。
“谁、谁怕了?我这不是没死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是个有福的,所以皇上你可不能再动不动把我关进牢房了,要不然你的福气可就没了!”
童茧得意的挑了挑眉。
虽然已经原谅了尤易寒的行为,但是想一想还是有些在意的。
尤其是当时的那些话。
虽然有可能跟他当时一样,说的只是气话,但他就是很在意。
所以他必须要得到尤易寒的一个保证,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不尊重他。
这一次他可以当作没发生,但是下一次,他绝不原谅!
谁料尤易寒听到这话后愣了下,随即若有所思的低声道:“朕的福气么?”
这话有些怪异,但的确是童茧自己说出来,于是他肯定点了点头。
“朕的?”
“...嗯。”越来越怪异了。
“知道了。”尤易寒表情未变,却能让人轻易的感觉到他的愉悦,“你好好休息,朕还有事。”
说罢,离开了。
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有提及之前的吵架以及如何解决这件事。
就好像是自然而然的双方都给抛之了脑后。
当然,童茧不是抛到了脑后,而是给忘了!
等他看着尤易寒的背影消失后,才啊了声,把旁边的小李子给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突然记起我忘了让皇上把封我为嫔的旨意给撤了。”
小李子:“.....”
“怎么了?”童茧疑惑的看着小李子。
“奴才觉得,陛下肯定有陛下的难处...”
“什么难处?”
“奴才也不知道。”小李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奴才自己猜的。”
小李子刚成为太监没多久,伺候尤易寒的时间也短,总是喜欢把人往好的地方想。
“他能有什么难处...”
童茧嘟囔着,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童茧以为会过几日悠闲的日子,然而接下来的几日却让他感到无比头痛。
当天下午,永安殿便迎来了后宫中的另一位嫔妃。
此人看着温温柔柔的,待人也柔和,但童茧却觉得这位妃嫔话里话外都是试探。
好不容易人走了,童茧抹了把额头的虚汗。
“不行不行,当个妃嫔怎么这么麻烦啊,还要时不时应对女人们的各种试探拉拢,不当了,待会我就要告诉尤易寒,谁爱当谁当,反正我不当了!”
这样说着,童茧还是没有跟尤易寒说。
一是因为这两日他没有见到尤易寒,二则是因为,他也在犹豫。
他知道,皇上这个位子很难做,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般风光高高在上,暴君名声广为传播的尤易寒或许更难做。
但再难,尤易寒都在做。
他不想做一个猪队友拖后腿。
这日,小李子怒气冲冲的回来,童茧诧异询问:“怎么了?”
“还不是那些整天吃饱了没事干的老家伙们,他们劝陛下雨露均沾也就算了,还提到了您。”
童茧好奇,“提到我什么?”
小李子气的脸红脖子粗:“他们让陛下最好将您处置了,免得唐唐安国皇帝喜欢男人的流言传得到处都是,现在后宫中朝中都知道永安殿有个男宠妃了,再过不久,肯定会传到外边儿去,他们还说,陛下的名声本就不好,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引起百姓的不满...简直不知所谓!”
童茧沉默了下,“那他,怎么回的?”
“陛下生气的杀了几个大臣,奴才看,陛下杀少了,只杀了几个人,就该把他们都杀了!一群只知道盯着陛下后宫的老东西!”
小李子说着,见童茧没什么反应,不解道:“您不生气吗?”
“我当然生气,很生气。”
童茧理了理衣襟,“所以,我要去找陛下,他现在在哪儿?”
“御书房。”
两刻钟后,童茧进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