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铁衣 完结+番外 (不道不道寒)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不道不道寒
- 入库:04.09
想到这儿,袁牧城轻笑了一声,道:“淮川,借刀杀人这招你屡试不爽啊。”
江时卿淡然道:“你既然知道,何必多问一句。”
袁牧城一手搭在膝上,若有所思道:“老爷子也怀疑过卫柠战有蹊跷,但自卫旭王殉国后,朝中针对靖平王府的矛头不少,再加上御州战事,老爷子想查案也有心无力。眼下让颜有迁去查此事,确实最妥。不过,你为何会想起要查此事?”
“这个等你说服温尧之后,我们再说不迟。再谈颜凌永,”江时卿转头看着他问,“那晚,你在礼陈寺外露了面?”
微风扰起江时卿额角的几丝碎发,袁牧城看他的眼睫被发丝挠得忽闪,伸指极轻地替他拨了一下,才说:“翾飞将军夜间自备两坛好酒,寻人逍遥快活,途中听见礼陈寺有动静,便乐善好施多管闲事,有何不妥?更何况,我不露面哪能把人支开,好让你安心杀人。”
动作亲昵,江时卿稍稍侧过了脸,热意忽地在身体里漾开。见那人渐渐浮上红色的耳根,袁牧城接着说:“只不过,跟着你沾了一身的血,回去后只好折了我那两坛好酒,用酒味盖盖血气了。”
说着,袁牧城又凑近了些,将案上的空杯举到江时卿的面前,道:“不知副庄主赔酒吗?”
他在撩逗那只被他盯上的小兽,甚至想寻个机会舔一舔他的皮毛,宣示自己的主权。
江时卿自然听出了端倪,却镇定得像个常经风月之事的浪人,伸手便揽过酒瓶,往面前的空杯中倒着酒,道:“那要看袁二公子说的是哪个‘赔’了。”
“想什么呢?”袁牧城故意装傻,将杯中的酒饮尽后才说,“不过赔钱赔身都行,你袁公子不挑。”
春季未远,窗外丝丝微风偶尔拂来,分明还带着点凉意。混着鲜活生命的气息并不能激起江时卿心中的波澜,他只能感到其中的寒凉。
他总觉得自己本该藏在阴冷中,才能保证这副败弱的身子不被阳光刺伤,可袁牧城却总是能将他周围的空气都烘热,要把他一点一点推到阳光底下。
可袁牧城越是热烈,越是靠近,他越是不敢。他怕自己太过贪恋这种温暖,忘记自己本是从地狱中折返的恶鬼,苟延残喘只为报仇雪恨。
一个靠着恨意苟活的将死之人该记住的是仇恨,不是爱。
江时卿不自主地往身旁小幅避退,可袁牧城仍在看他。气氛微妙,江时卿转了话锋:“颜有迁这几日虽卧病在床,但若是崔承再无下落,日后他或许会让谒门庄替他寻人。”
“这点小事副庄主还是能应付过去的,该轮到我问了,”袁牧城转头正正地看着他,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那晚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江时卿说:“先引崔承出寺,再将颜凌永带出,可有人先一步把崔承调走了。”
袁牧城问:“是那张字条?”
“是了,”江时卿眉梢微挑,“本想先解决掉颜凌永再寻他,但碰巧在后山遇见,我就顺手把人弄晕搁在路边了。”
袁牧城蹙了蹙眉:“不杀吗?”
“后来一想,他死不死倒也不重要,只要颜凌永是在他手中丢的就够了。”说完,江时卿淡淡地露了个笑。
可事实是,他亲手杀了崔承。
那晚,他将崔承从马背上踹下后,便把那人击晕。而后他从崔承腰间搜出了字条和飞刃,便随手用那柄飞刃杀死了崔承。
他对袁牧城说谎了,说谎的理由很幼稚。
因为袁牧城从来对他半信不信,不论行为举止有多亲密,他知道袁牧城从来都没有完全相信过自己。所以此刻他干脆编了个谎话,没有别的目的,他只想逗弄袁牧城。
闻言,袁牧城凝视着江时卿的眸子,摸着手边的酒瓶往嘴边送。他越过瓶身直直地望着江时卿的笑眼,直到酒味浸过喉间,他才放下酒瓶,瞧着人笑道:“那你用他的刀杀人做什么,崔承早就被你杀了吧,诓人也得分对象啊淮川。”
江时卿双眉轻轻一挑,笑得更深:“袁二公子既然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我那时在想什么。”
袁牧城抬指撩起一缕江时卿垂落的青丝,有意无意地转着手指,黑发绕着指节,妖娆地顺着肌肤纹理滑动,却又根根纠缠不分,便在那修长的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你想,顺水推舟,只可惜那一整晚都是变数,”袁牧城细细抚着流连于指间的发丝,轻声道,“我猜,你用来杀崔承的东西,是一柄飞刃吧。”
第35章 复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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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卿饶有兴趣地笑了一笑,转头示意袁牧城继续说。
袁牧城浅笑,接着说道:“在你的计划中,崔承必须死,而且杀他的人最好是沙蛇,这样就能把颜凌永的死嫁祸给崔承,但又因崔承死于非命,死无对证,颜有迁便会对与崔承同盟的冯氏心生怨怼,不仅如此,趁此机会还能挑拨冯氏和沙蛇的关系,到时只要有人和颜有迁透个风,说出沙蛇的存在,颜有迁定会对沙蛇搜查到底,这下就连查沙蛇的理由都不用再找了。”
说到这儿,袁牧城松了手指,那绺长发于指间滑散开。他倾过身子,小声道:“你杀了人家的独生子却还要借他的手做这么多事,真够狠心啊淮川。”
江时卿说:“这心虽狠,不也没得逞吗。”
袁牧城挨得太近,烈日的气息正在击退他身侧的孤寒,江时卿抿了口茶水静了静,又问:“你觉得带走崔承的人是谁?”
袁牧城正回了身,继续背靠着桌沿,说:“心里有个人选,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
“你不说我可猜不着。”江时卿说。
袁牧城扯着嘴角狎昵道:“别这么不解风情啊。”
袁牧城的放浪不羁总是不经意地混在这一句两句不正经的话中,先前还算收敛,但自从颜凌永死后,他愈发放肆直白,却又清醒地把控着与江时卿之间的距离。他知道欲望有多危险,却又万分着迷,所以他既想与江时卿亲密无间,又指望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袁牧城重新把玩起落在腕部的念珠,静候江时卿的回应。
而此时的江时卿正看着他的侧脸,视线从耸挺的鼻梁移至高深眉骨,最后还是落在了被长睫掩着的双目上。那人凝视着某处的眸子蓄光,微微弯起时似是盛着捉摸不透的星夜,深邃迷人,亦正亦邪。
明朗又多情,是个风流人。
江时卿想着,收回了目光,说:“袁二公子若想聊这个,得先找根绳索把自己拴起来,保证不会乱咬人才行。”
半晌没听见回答,江时卿稍侧了脸,只见袁牧城那双含情的眼正实实地落在自己身上。
“看什么?”江时卿问。
袁牧城眨了眼,露出一个略显佻达却又满带情意的笑:“梅一落,瞧你这院子又和往日不同了。”
袁牧城又在厚颜无耻地调戏人。他口中说的、眼中瞧的都是江时卿,可是有些话不论说得多含蓄或多露骨,他半点也不觉羞耻。
江时卿轻笑:“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不知袁二公子师承何人?”
袁牧城也笑:“无师自通,不及你。”
江时卿勾了勾嘴,全当没听见,本欲转着念珠解乏,可那串念珠仍搭在袁牧城的手上,于是他别过头去寻案上的杯盏。待到杯中茶水饮尽后,他便伸出手指,无聊地在杯沿上划圈。
袁牧城盯人盯出了瘾,把人看了个够之后,才说:“这样,我先说些你不知道的事,如何?”
江时卿头也没转:“听着呢。”
袁牧城随即开口说了起来:“崔承的刀被人带走了,不过颜凌永尸身上多了几个豁口,瞧着像是被飞刃伤的。有人跟了你一路,还借着你的手把事情都办完了,副庄主太不小心了。”
那人把用来杀死颜凌永的刀带走,换成飞刃后又刻意往颜凌永尸身上划出豁口,但仵作不可能会验不出颜凌永的致命伤,所以这人的目的不是想误导旁人觉得凶手是沙蛇,而是想让人觉得这是崔承杀完人后制造的假象……
不对,可这样做仍是瞒不过仵作。
江时卿思索了片刻,问:“字条上的字,你可瞧见了?”
袁牧城说:“不巧,那字条给人带走了。”
江时卿微皱起眉,道:“原先那张字条上写着‘事有变,后山商议’,所以这人与崔承相识,甚至与冯氏共事,但却另有所图。”
崔承先前定是与这人有过合谋,才会因这一张内容含糊不清的字条便只身到后山,而崔承本就是冯氏的人,所以诱他过去的人多半与冯氏有所关联。
袁牧城点了头:“颜凌永的致命伤都是刀伤,可现场寻见的却只有飞刃,这人把崔承的尸体带走,就是想让人觉得崔承杀人潜逃后,还想把罪名甩给沙蛇。但仵作验尸时能轻易看出真正的致命伤是用何种凶器造成的,崔承身为刑部尚书,不可能会把尸体处理得漏洞百出。”
袁牧城特意在此顿了顿,放缓语气后,继续说:“如果你是那个人,布这个局的时候,最想做的是厕足其间,还是坐山观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