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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铁衣 完结+番外 (不道不道寒)


  “先生!”余敬往前挪去,揪着徐玢的衣袍不放。
  “我给过你很多机会,可你性子里的鲁莽仍是不见半点改进,”徐玢将衣袍从他手中抽回,说,“你早该料到的,今日之事一出,我决计是留不得你的。”
  “先生——”
  余敬仍想挽留,徐玢却起身往门边走去。
  “不用再说了。”
  这是徐玢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余敬望着那个决然离去的背影,终是在这长夜之中失了归处,孑然一身。
  ——
  两日后,余敬移疾,向吏部递了辞呈,解冠归乡。
  雇的车马在天明后便载着他出了城。车轮时而硌到沙石引得车里颠簸,余敬将包袱垫在身侧,一路合眼靠坐着,然而一个急停,他朝前倾去,猛然清醒。
  听不见声响,他掀帘出半个身子,却见到骑马拦在前路的许弋煦。
  “你来做什么?”
  许弋煦双腿轻夹马腹,带着马缓缓挪到车旁,笑道:“这些年得师兄照顾,正言特来送师兄一程。”
  余敬不愿理会他,示意车夫继续赶路,而后松开帘子,退回车里。
  “师兄这就想走了?”许弋煦在车外悠然道。
  听着他的语气,余敬心中陡然生出一阵诡异,他再次挑了帘子,抬首看着那人,问:“你什么意思?”
  “有些话不问清楚,师兄走得甘心吗?”许弋煦笑得淡然,却挑衅。他轻跃下马,从袖中取出一锭白银将车夫打发到一旁,而后抚着马鬃有意地挑弄抖动的马耳,自顾自笑着。
  看着马匹,余敬骤然间记起自己此次动手的源头便是许弋煦同他说的那番话,一阵骇怒现于心头。许弋煦转头看了一眼他逐渐崩坏的神情,轻声道:“瞧,还是要师弟来提醒你。”
  余敬猛地掀帘,自车上跳下,指着人斥道:“我怎么会没想到,竟是你——”
  许弋煦睁着一双清澈鹿眼,无辜道:“啊,我怎么了?”
  余敬上前几步,咬牙道:“那日你是故意到我房里说了那些话,是不是?”
  “我只是想替先生看看师兄长不长记性,谁知你这么经不起试探呢,”说着,许弋煦皱了眉,“哦对了,我忘了说,那日先生和益忠侯议的确实是马球赛,不过他们只想着在抽签的时候动点手脚,好让寅王能顺利点夺得宋府的亲事而已。”
  说完,那张瞧着清秀的脸又展开了笑颜。
  “你!”余敬扯过他的衣领,说,“你刻意把事情说大,又在我面前提刘昭烨坠马一事,就是笃定了我会为此出手。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我竟没想过你是这般伪善之人!”
  “你摸摸自己的心,说我伪善,你待我又有几分真诚?”许弋煦推开他,步步逼近道,“你蔑视我的出身,不服我的才能,时时想着要将我踩在脚下,可我只要躬个身服个软你便觉得自己稳坐高位,锋芒太露是会伤到自己的,师兄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在许弋煦诡谲的笑容中,余敬不断回溯着过去发生过的种种事件,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长线在暗处牵着他,引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
  “我早该意识到的,从你派死士到江宅开始,就已经在怂恿我出手了……”余敬说。
  许弋煦惊讶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原来你能想明白,还不错。”
  说着,他轻摇着头“啧”了一声,接着说:“我不过是叫了个死士去江宅探路,你便迫不及待地要出手,生怕被我抢了人头。你那点心思太好拿捏,惯一惯便又养安逸了,也怪我太了解你,你只要眨个眼我就能猜透你在想什么。”
  余敬看着那人丢掉儒雅后一点一点激起的疯狂,又恨又惧:“先前我若对你有所防备,那些入不得眼的小伎俩怎会得逞,你现在又哪有资格站在我面前说话。可是你别忘了,一个下人如今就算攀上高位,改不掉的是骨子里的轻贱!”
  许弋煦的眸中卷入了一些阴冷,他嗅了嗅手背,抬眼诡笑道:“我先前做过的事,师兄若是知道了,只怕得软下双腿,爬着跑了。”
  余敬看着他,谨慎地往车边走去:“你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不就是想独得先生的垂青吗?”
  “何止啊,师兄还是把我想得太好了,”许弋煦往后撤了几步,说,“我眼里进的沙子,不仅要想办法弄出来,还得碾碎了才行。”
  话声才落,一柄利刀自半空中横出,直直划开了余敬的咽喉,他捂着伤口仰头倒下,临死前看见的只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又忘了说,今日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许弋煦冲地面上双目圆睁的那人笑了笑,可见人咽了气,又觉得有些无趣。
  “听不见就算了。”许弋煦收了笑。
  陆修收起刀,双手递过一锭溅了血的白银,许弋煦嫌恶地睨了一眼,没接。
  “赏你了,把这儿处理干净。”言罢,许弋煦跨上马,和来时一样,怡然地走了。
  ——
  街边的小茶肆不算热闹,茶水煮出的热气却润着那木桌长凳,独独笼着一人。
  袁牧城收了落在江宅大门处的目光,将茶碗稳稳地平放在桌面上,轻轻掸开了桌面落的一枚新叶。
  “下来。”
  闻言,何啸自树干上跃下,抱着刀走到他身旁,拉出长凳坐下。
  袁牧城抬眸看了一眼他,问:“跟了多久?”
  何啸把刀放在桌上,取了只茶碗,拎起茶壶往里添着热茶:“我没跟着,只是半天不见主子回来,就想着应该是来了这里。”
  袁牧城哂道:“你自己念着江时卿身边的那个姑娘就别拿我当借口。”
  茶水还没咽下,何啸呛了一声:“我哪有。”
  袁牧城只笑着又饮了一口。何啸放下茶碗,转头看向江宅,问:“主子不进去吗?”
  “我坐这儿喝口茶而已,为什么要进去,”袁牧城自腰封间取出碎银放在桌上,起身道,“走了。”
  两人在街上缓步慢行,迎着清风途经街巷屋舍。
  “主子是在想寅王坠马一事吗?”何啸说。
  袁牧城点了头:“颜凌永招了供,但拒不承认蓖麻叶一事,再加上这些天侑国公每日到御前求情,陛下开了恩,今日便下旨让颜凌永到礼陈寺中悔过,还顺道将上回没给崔承落的罪一同落了,罚他亲自去礼陈寺看守。”
  颜凌永的供词尚未确认是否可信,寅王坠马案本该继续细审,但刘昭禹这样做,便等同于默认颜凌永的供词属实。
  “到礼陈寺悔过,说白了便是换个地方禁足,”何啸说,“就给了这样的罪罚,寅王那边恐是不好交代。”
  “两头都是陛下的血亲,他自当是下不了这个狠心,不过我想的不是这个。”袁牧城若有所思地垂眸看着脚下的靴子,抬步往前走时还特意避开了被风刮到路上的落叶。
  何啸也没有接话,只转头去瞧了他一眼,便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片刻后,袁牧城说道:“颜冯两家再怎么争,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只好奇在这件事里插手的人究竟是谁。这个人既想损了颜氏又想伤了寅王,到底想做什么?”
  何啸想了想,低声说:“主子是觉得,这个人是江公子?”
  袁牧城沉默着摇了摇头,转而抬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不过我们大可不必亲自动手查证。”
  何啸一听便明白了,便笑道:“是了,侑国公忙了这几日,也该查出个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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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新人物
  陆修:徐玢的死士,因某种原因效忠于许弋煦


第29章 话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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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玢和颜有迁一前一后从寅王府而出,坐着车马往各自的府邸行去。寅王府中,冯若平刚送走了人,便命人将府门闭起,不再接客。
  刘昭弼靠坐在床头,见冯若平进门,便要起身。
  “舅父。”
  冯若平上前按住了人,说:“躺着就好。”
  而后,他瞥见案头摆着颜有迁送来的礼,不耐烦地回头冲侍女说了一句:“将这些东西拿走。”
  东西被撤了去,他心里的烦闷终于少了一些。
  “舅父可还在气皇兄和侑国公?”刘昭弼说。
  冯若平哼了一声,道:“嘴上说着兄弟情深,心都不知偏到何处去了,就算三天两头来探望又如何,颜凌永不是照样生龙活虎的,罚他到礼陈寺悔过,最多过个几月也就放出来了,你可是差点没了半条命。你母妃走得早,我便是将你当自己的孩子看顾,他这个做皇兄的不知心疼,我还能不心疼吗?”
  刘昭弼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却也勉强挤了个笑,道:“侑国公方才也来探视了,瞧着也挺愧疚,皇兄虽罚得不重,但总会对颜氏不满,舅父便不要恼了。”
  “瞧着愧疚可没用,在朝多年,若连这点怜悯相都不会装,他是坐不成如今这高位的,”冯若平说,“弼儿,你便是太过心软,想想你故去的兄弟,哪一个不是刘昭禹踏上帝位的阶石,他将你推到柠州,难道真是为了那些粮田吗?”
  见刘昭弼垂首不语,冯若平接着说:“阇城内的权谋纷争无非就是讲究权和势,如若没有党派作支撑,独木如何支起皇权,如今你远离阇城,便是远离了朝堂,他这是在断你的左膀右臂。况且,你又怎知侑国公和颜太后在他耳边吹了多少风,或许他心中早已没了情义,不若为何此次你都遭到如此陷害,他却这般敷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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