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时面无表情地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王氏,你且谢恩罢。”
王氏曾仗着闻人铮的宠爱肆意妄为,死不足惜。
王氏坚持道:“哀家要看遗诏,哀家不信先皇会赐死哀家。”
傅北时将遗诏取了出来,展开。
王氏一字一字地盯着遗诏看,末了,欲要一把从傅北时手中抢过遗诏撕个粉碎却不得。
“你……”她咬牙切齿地道,“你伪造了遗诏,非但给自己按了个摄政王的头衔,竟还要谋害哀家!”
“这遗诏乃是先皇亲手所书。”傅北时将遗诏收了起来,而后居高临下地道,“王氏,眼下你尚能二选其一,你再冥顽不灵便容不得你做选择了。”
王大人一眼便看出遗诏确是闻人铮亲手所书,自是明白女儿死罪难逃,幸而他尚有外孙可依仗,女儿既已救不得了,便只能劝女儿乖乖地走,勿要再横生事端,惹急了傅北时。
王氏不肯就死,马上拔足,踩着方才落下的黄叶,穿过密密的日光,躲入房中,并锁上了房门。
傅北时见王氏垂死挣扎,叹了口气。
他初见王氏,王氏仅仅一十三岁,而他仅仅六岁,身量不及王氏的肩膀。
一十三岁的王氏乃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雪肤香腮,明眸善睐,体态玲珑,且性子温婉,饱读诗书,从不说一句重话。
当时的他将王氏视作自己未来的嫂嫂,在王氏面前很是乖巧,生怕自己万一得罪了王氏,会毁了这门亲事。
王氏亦将他当做弟弟对待,常常差人送亲手做的吃食予他,偶尔还会送他些新奇的从异域带回来的小玩意。
可惜,现如今的王氏与当时的王氏已然判若两人。
现如今的王氏利欲熏心,纵然姿容更胜从前,亦教他觉得面目可憎。
他抬手叩了叩门:“出来罢。”
王大人唯恐祸及己身,亦劝道:“好阿囡,出来罢。”
王氏从床榻上抱起正好眠的儿子:“傅北时,放哀家一马,否则……”
她咬了咬牙:“否则,哀家便将贤儿掐死。”
傅北时顿生惊愕。
王大人心急如焚:“好阿囡,你千万不要做傻事,贤儿不日便要登基了。”
王氏闻言,质问道:“爹爹,你是否巴不得我快些死,省得连累了你,连累了你不日便要登基的外孙?”
王大人被戳中了心思,无言以对。
王氏不由笑道:“这世间无人爱我。”
傅北时心下凄然,继而唤了称呼:“姊姊,事成定局,你还是安心去罢。”
“姊姊?”王氏怔了怔,这傅北时已有十余年不曾唤她“姊姊”了。
傅北时接着道:“姊姊,我知晓你心肠软,决计舍不得伤自己的骨肉半分。”
“我心肠软?”王氏失笑道,“傅北时,你莫不是忘了自己险些便命丧于我手罢?”
傅北时答道:“我当然记得,但我认为姊姊不过是一时间鬼迷心窍而已。”
王氏顺势道:“我的确是一时间鬼迷心窍,北时弟弟,你能否放我一马?”
傅北时歉然地道:“我不可违背遗诏,对不住。”
“你说这一席话只是为了哄骗我放过贤儿罢。”王氏歇斯底里地道,“休想,我若非死不可,我定要闻人铮断子绝孙!”
显然与王氏多费口舌已无济于事,弹指间,傅北时已一掌拍开了房门。
王氏下意识地掐住了儿子的脖颈,一岁多的婴孩旋即涨红了脸,哇哇大哭。
傅北时见状,快手掰开王氏的右手五指,抢走了婴孩。
王氏猝不及防,望向傅北时,心知大势已去。
傅北时原本并不如何喜欢婴孩,有了正月与十五后,却是不同了。
他心疼地瞧着婴孩,好一会儿,待将婴孩哄睡了,才问王氏:“姊姊,你选白绫,抑或是砒.霜?”
王氏不答反问:“闻人铮具体是如何殉情的?”
傅北时回道:“鸩毒。”
王氏要求道:“那我便鸩毒罢。”
“姊姊,你这是何苦?砒.霜较鸩毒要好受些。”傅北时忍不住猜测这王氏其实对于闻人铮是怀有夫妻之情的,王氏憎恨闻人铮不单单是因为失去了荣华富贵。
王氏坚持道:“无妨,给我鸩毒。”
傅北时只得命手下去取鸩毒来,趁这个功夫,他劝了又劝,王氏皆不为所动。
是以,他发问道:“姊姊是想体验与先皇一般的死法么?”
王氏不答:“与你何干?”
被傅北时猜中了,她确实想体验与闻人铮一般的死法。
她痴迷权势,痴迷凌驾于诸人的滋味,但她亦痴迷于闻人铮,闻人铮的宠爱曾令她觉得自己上辈子必定拯救了无数苍生,今生才得此福报。
然而,闻人铮毫不留情地将她打入了地狱。
可恨的闻人铮。
未多久,手下呈上了鸩毒,傅北时接过,递予王氏。
王氏微微一颤,继而拿起鸩毒,打开瓶塞,一饮而尽。
眨眼间,她的身体重重地击打在了地面上,陷入了黄叶当中,她的双目被日光刺得睁不开了。
她初遇闻人铮亦是晴日,闻人铮的存在远较日光刺目得多。
见王氏面露苦楚,傅北时稍稍偏过了首去。
待王氏的身体不再动弹了,他探了探王氏的鼻息,确定王氏已气绝,又低首去看怀中的婴孩。
至此,这婴孩成了孤儿。
第六十九章
十月初一, 尚是奶娃子的闻人贤被傅北时抱于怀中,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正元”。
傅北时成了摄政王, 京都府尹一职便交予副手周峭了。
由于闻人铮生前对政事并不上心, 朝臣结党营私者众多。
先前傅北时官居正二品,不好动根基深厚者,只是将他们悉数敲打了一番,而今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遂雷厉风行地将这些蠹虫连根拔起,枝枝蔓蔓一概不留。
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 无人敢在傅北时眼皮子底下谋取私利。
正元四年, 年知夏三元及第,乃是继傅北时之后,本朝三元及第的第二人。
报子登门报喜之时,年知夏正在给正月与十五讲故事。
龙凤胎断奶后,他与傅北时尽量亲自教养他们,傅北时尚未回来,他便一边讲故事,一边等傅北时。
听得下人来报, 他便让下人将报子引了进来。
报子一见得年知夏, 当即满面堆笑:“恭喜年大人高中状元!”
年知夏认为这天下人才济济, 对于状元之位并无把握, 闻言,怔了怔才道:“多谢。”
十五奶声奶气地道:“爹爹, 爹爹, 甚么是状元?”
年知夏赏赐了报子一锭纹银, 又命人将报子送出镇国侯府后,方才答道:“科举分为乡试、会试以及殿试,殿试一甲第一便是状元。”
正月爬到年知夏膝上,并伸手抱住了年知夏的脖颈:“我听祖母说过父亲亦是状元,爹爹当上状元后,是不是会与父亲一样不能陪我与十五玩耍了?”
“对不住,但凡爹爹得空,便会与你们一道玩耍。”年知夏心怀抱负,不可磨灭,他不能,亦不容许自己常年待于后院,“正月、十五,委屈你们了。”
“不委屈。”正月牵了十五的手,“我是哥哥,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年知夏抱紧了龙凤胎:“以后爹爹恐怕无暇教你们念书了,爹爹会请先生来教你们。”
十五猛地红了双目:“先生不会打我的手心罢?”
年知夏保证道:“不会,只要十五乖乖听话,不调皮捣蛋。”
十五霎时眉开眼笑:“我会乖乖听话的,绝不调皮捣蛋。”
说话间,年知夏陡然嗅到了傅北时的气息,堪堪回首,便被傅北时吻住了唇瓣。
正月业已司空见惯了,自觉地从年知夏身上爬了下去:“十五,我们走罢,爹爹与父亲要做羞羞的事情了。”
“嗯。”十五亦从年知夏身上爬了下去,被正月牵着走远了。
傅北时瞧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确定已有侍女跟上去了,才放心地将年知夏打横抱起。
年知夏被傅北时吻得晕头转向,连背脊抵上了床榻都未反应过来。
傅北时情不自禁地道:“知夏,我心悦于你。”
自己分明已与年知夏做了四年的夫夫,云.雨过无数回了,却依然轻易地被年知夏所蛊惑了,纵然年知夏并未引.诱他。
年知夏稍稍缓了口气,回应道:“北时哥哥,我亦心悦于你。”
傅北时一面解着年知夏的衣衫,一面发问道:“知夏是否高中了?”
年知夏瞪着傅北时道:“我以为北时哥哥今日回来得这样早,且不由分说地将我抱上了床榻,是为了与我白日宣淫,岂料,北时哥哥竟是来问我是否高中的。”
“夫君。”傅北时唤了一声,继而含住了年知夏的耳垂,“夫君欲.求.不满了么?”
“明知故问。”年知夏愤愤地道,“娘子已有足足十日不曾与我交.欢了。”
“皆是娘子我的不是。”傅北时话音未落,已被年知夏挑落了腰带。
年知夏呈观音坐莲之姿,须臾,通体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