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满食腹,人不知餍足。
次日,午,户部。
今日的阳光格外的明媚,还带了些少见的暖意,不知是不是受到了三天后群芳争艳的千岁宴沾染,连带着它也有几分喜悦。
任箫吟人照常坐在户部,面前的文书依旧堆成山。
尚书大人忙完上一桩“喜事”连小一个月都没休息到,马上又要投入到下一件事之中。
不过与往日不同,原本只有两三个人的大厅,五部尚书此刻却都坐在下首,神态各异,目的相同。
礼部尚书稳如泰山,工部尚书心急如焚,兵部尚书骂骂咧咧,吏部尚书唉声叹气,刑部尚书满脸憔悴。
对了,还有户部尚书处之淡然。
五个人手中一人端了一碗茶,却除了程潭在没人喝的下去。
任箫吟本想等着他们自己开口说,等了半柱香却发现他们坐在下面,个个都是推三阻四一副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
“诸位大人造访户部,不知有何事相谈?”
任箫吟放下自己手中的笔,端起边上还冒着热气的茶,眼神平淡的望向他们。
“大人,”工部尚书李葚毕竟上了年岁,对于某些事情也难在等待“陛下此举不合礼数啊!”
他的担忧正是今天一行五人的目的。
直接用皇室步撵抬一个无功无德的女子,越界是其一,不走礼部的行程,贸然封妃,不合礼数是其二。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点得了陛下垂青,能受得起如此殊荣。”
兵部尚书满是不屑,想他早年征战四方,无数次差点死在沙场上,实在是告病还乡才得了这么个职务养老,眼里哪里容得下这样一步登天的笑话。
“老曾啊,陛下硬是要这么办,你我除了上谏两句,还有什么办法?”
吏部尚书一边说着,一边又是叹气。
明明吏部尚书一个而立之年的人,天天唉声叹气的一遇事就容易满脸愁容,硬生生把自己的年龄拉高了十岁。
“陛下就能毫无规矩莽撞行事,留下一堆事给我们这些臣子解决,自己就能快快活活,倒还要我等来为他堵住天下之悠悠众口。”
曾印毕竟早年也是驰骋沙场,血气方刚的性子,见多了忠贞义胆,要不是六年前的一场仗彻底伤了他的腿,此刻恐怕也不会坐在这儿。
曾大将军有的是满腔热血的抱负,现在让他接受惨胜而归,坐镇京都,属实是有些屈才了。
“曾大人,慎言。”
任箫吟静静的聆听着他们的话,只是听到这话后婉淡的出言提醒。
曾印知道自己冒失了,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后,终于端着自己手上快要凉的茶喝了一口。
隔墙有耳。
不管是作为书卷纵横的文臣,还是醉卧沙场的武官,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任箫吟纵然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将六部全都换成自己的人,陈景帝不会不发觉,牵引过多反倒暴露更快。
现在这话说说,或许没什么大碍,若是被人上报给他主子,等待时机给曾印扣上个有二心的名头,他手中的十万大军就顺利成章归入自己麾下,转头再装作于心不忍,念着他昔日好歹战功赫赫,撤了他的官位,打发几些银两送他自生自灭,还能赚得个顾念旧情的美名。
“陛下此番是通过皇后娘娘之手在民间寻找,刻意避开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女子,小门小户无权无势的姑娘才更容易入他法眼,自然,样貌身材一个也不能落下”,程潭从一开始就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仿佛对一切都置身事外,但人如其名身上更加冷若冰霜的气势就表明了他对这件事情的厌恶。
不过没办法,讨厌归讨厌,办事归办事,程大人极不情愿的将信息完完整整的叙述出来:“傅含雨,家父本是青阳县的县令,没什么太大的文采,中了举之后,靠着一点勤勤恳恳坐上了县令的位置,就再也没动过,他的夫人倒是小有名气,原是当地富商的女儿,谁料家道中落,无奈值得嫁与他为妻。”
“傅含雨确实生的好看,当地也是人尽皆知的美人,听说她同那些世家公子哥儿最是处的来,听说皇帝动了选秀的念头,就天天梳妆打扮样样齐全,穿着锦绣衣裳在外头等着。”
“她也确实等到了,陛下的人对她试探一番当下便:‘见过主子’,接到了宫里。”
“她父亲也因此加官进爵,得了个六品官的名头。”
程潭毫无感情的诉说完,一口茶封了嘴,再不愿多说一句。
刑部尚书什么人没见过,靠着自己那张皮囊经营起来的假想终究不堪一击“这么说他反倒是沾了傅含雨的光?”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不是有这样的好事,哪里会有那么多人天天盼着将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女儿送入宫,盼望着有朝一日荣宠在身,家族也跟着上进。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
“马车行过街上已经引起了轰动,又拿什么理由去解释陛下这荒唐的事?”
吏部尚书又开始愁了。
陛下先前干过不少这样的事,但好歹没这么明目张胆,他们倒也好收场,现在这么赤裸裸的把自己的想法暴露在天下百姓之下,可不就是上赶着给他们出难题。
一个百姓算不了什么,千百个人也算不了。
但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哪天,他们真的压不住了,于公于私都没有绝对的立场去阻止他们。
如此,必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惨状。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傅氏封妃确实有失礼数,但往好处想,反倒是个契机。”
任箫吟的目光深邃的扫过他们每一个人,从边上拿过一本文书,就这么展开在案上:“想来诸位,对陛下颇有微词。”
此话一出,分量甚至比曾印的埋怨话还重,除去程潭,剩下几人的神色都不免有些失措,但也确实无法否认。
陈景帝的登基就是个问题,但是若是以功德来补缺,没有人会一直惦记着不放,可陈景帝上位都做了什么?大批量挪动国库钱财修缮水路,毫无忌惮的宠爱妖妃,冥顽不灵的引进外臣。
这哪里是一个称职的皇帝该做的事!
任箫吟见他们不说话,只是悠悠的开口继续:“陛下年岁渐长,该到保重身体的时候,膝下已有皇子能担责,犯不着陛下在多多费心,况且,也确实到了该立太子的时候。”
他不动声色的将那本书向外推:“竹南妃如此,想必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诸位大人不妨想想,陛下到底需要什么。”
云淡风轻的语句到了他们耳边却变得重如泰山,几个人面面相觑,可到底还是无法否认掉任何一句。
他要的是能为她担起所有罪责的人。
只要他稍微动动手脚,后世记载的史书上就会有一些妖妃祸国,轻描淡写的把他所有罪过推给一个女人。
兵部尚书突然起身,冲着任箫吟郑重的行了一礼后,嘹亮的喊了一句“多谢大人提点,下官茅塞顿开。”
紧接着就第二个,第三个。
“大人无愧为翘楚,下官告退。”
“此番真是受教,下官告退。”
“……”
任箫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合上了被不识字的清风,无故乱翻的书。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任箫吟相信他们都看见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尽心尽力的辅佐君王,莫测之下,在整个国家,整个百姓眼中又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啊,针不戳
蓬舟取
秋瑾公主的千岁宴将近,不光是皇宫,些许王公大臣家的小姐也开始筹备起礼物来。
这可和之前帝后的生辰宴不同,那般人物可不是她们这些闺秀能沾得上边的,可是公主不一样,比起帝后来,到底少了分威严,更何况还是皇子的妹妹,或多或少与公主拉近关系,对她们没有坏处。
自然,陈景帝作为父亲,也忽视不得。
秋瑾公主为嫡为长,对陈景帝来说,也就更非同一般。
陈景帝待在御书房,案上展开的明黄色圣旨却迟迟没有盖下章,这道圣旨也久久无法成立。
也不用多想,就能知道上头写的是什么内容。
毫无疑问就是……封妃嘛。
傅含雨的出身,想要出人头地,要么才盛京城,要么就自营自立,要么就入宫选秀,可偏偏这三样,她哪一样都无法等待,等不了十年寒窗,等不了白手起家,等不了日日独房。
她唯一能够骄傲的美貌,确实能为她带来很大的便利。
原来这样的小家碧玉,入宫选秀贵人便是高位,现在被皇帝看中,直接一步登天,进宫就是主位,比起别人来,不知要方便多少。
贵妃不必,主位大可,或许皇帝心情好,她再不济,还是能捞个妃的名头的。
“礼部那边怎么说?”
陈景第久坐劳累,便站起身来渡步在御书房。
“这……”江公公面露难色。
“你且直说便是。”
江公公无奈轻叹“礼部的章程虽然半推半拒的过了,可程大人不像是情愿的样子……”他顿言,最终还是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不光是程大人,除去户部,余下五部尚书前前后后都曾谏言,听闻今个还去了户部,说是要找任大人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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