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安也是一愣,他大约是想说昨晚他数了鞋,鞋在人怎么会不在,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安韶华说他愿意帮大人去问,说完就跑了。
不一会儿,公主来了。
“反正现在也不着急行路,不如把丫鬟仆妇都叫到一处,好好清点一下人数。”公主说:“我的乳母是凉州人士,她曾经说过,凉州此地有个传说,大雪中有雪精,会扮成人喜欢的样子,带走长得好看的孩子,吸了精髓好长生不老。”
见众人不说话,公主继续说:“我的乳母却告诉我说,没有雪精,那都是野外的狼,熊瞎子,甚至还有老虎、野狗。那些东西到了大雪封山的时候吃不上东西,入夜就会去袭击人,把人吃了。”
听公主这样说,想到今天失踪的小戏子,那些个从永安京出来的宫人们各个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毕竟是身边的人,若是发现的早,说不定还能找回来,也是一条命。”公主说,“不如就好好查查,看……”
“姑母这话就不对了。”三皇子裹成一个大毛团,鼻子冻得通红,快步走来,后面跟着李赞拿着手炉。“要是让狼叼走,这大半天下来,骨头都不剩了。还找什么。”
李赞不发一言,赶紧把手炉塞到三皇子手里。
三皇子接过手炉说:“再说了,何必兴师动众。这么大的雪,怎么会没有脚印?顺着脚印查呗。”
“查过,只是营地之外除了前日里去探路的几队人马,并无任何新鲜脚印。”安韶华说。
“哼……”尹铎从鼻子里发出两声冷笑,睥睨着安韶华。转头啐了一口。
李赞上前,小声说:“公主,您是殿下的长辈,却不能事事都跟别人一起折辱我们殿下啊。”
成安公主话没跟上,让李赞又噎了一句:“上次在船上,说是丢了个奴才要搜船。我冷眼瞧着您的人别的地方都没细细搜,殿下的舱房,连同我们几个的行礼都让翻了个遍。我还丢了好些个银票,真是无处说理。”
听说李赞丢了东西,尹铎转过头问:“丢银子了?怎么不说?”
“那有什么好说的,顾将军带着御林军的人搜查,许是当成了抄家,有人顺手了而已,算不得夹带,只当我东西放的地方不对。”
眼见着李赞三言两语给顾銛扣了顶大帽子,安韶华马上说:“李兄误会了,御林军可是皇上的亲兵。流光……”
“得得得……”尹铎一叠声地打断了安韶华。他不耐烦听这些言语机锋。李赞是不是真的丢了钱,他不在乎。御林军是不是真偷了银子,他也无所谓。他气的是安韶华仗着背后有成安公主跟顾石那个老不死的撑腰,一路上处处要针对自己。“搜,你又想搜,是吧!”尹铎用眼神戳着安韶华的鼻子。
“回殿下的话,搜一下,兴许能救一条人命。”
“那咱一件事儿一件事儿的来。先说上回搜船的事儿!”
李赞赶忙说:“殿下,上次的事情就算了吧。左右不过千把两银子,我李家就算如今败落了,却也不至于讹人。”
“凭什么算了?”尹铎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搜!他们搜我们,我们也要搜他们!”尹铎说着向成安公主行了一礼:“成安姑母。”
成安公主不觉间站直了身子:“何事?”
“我答应搜。但是要先搜御林军,再搜顾銛跟安韶华。最后连姑母您都要让搜一下。”
“你……”清月闻言一下子就喊了起来,可刚发出一个音就让尹铎一个眼神吓得哑火了。
“清月!”成安公主吓了一跳,赶紧制止清月说话。“好。这次搜,就让安大人带人搜,三殿下,李大人、蔡大人不放心尽可都派个人跟着。你们看如何啊?”
尹铎似笑非笑地看着成安公主,不过三两息,成安公主便出了一身冷汗。尹铎这才缓缓地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自然是同意的。”
又是一阵好搜。直到夜里才在公主放嫁妆的营帐中找到了睡着的思齐。思齐直到被人抬出来都没有醒。安韶华把脉之后说大约是中了迷药,可惜自己并是郎中,学艺不精所以并不知道是什么迷药,功效几何,有无后遗症。
好在人是找到了,从公主到那些小孩子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顾銛却在第一眼看到思齐就气坏了。
原来思齐不是别人,正是头一天唱《书房会》的那个小男旦。别人不知道,顾銛跟安韶华却明白,思齐只怕是头一天的表现入了那个凶嫌的眼,今日也只是命大而已。
晚上睡下,安韶华忽然说今日搜查发现少了一个人。
顾銛问是谁,问完又觉得可疑,毕竟下雪纵使有千般不便,单会留下脚印这一样就是难得的便利。“可是我们不是看过脚印么,没有人离开过啊。”
“是……小红。”
“谁?”
“三皇子说要送给你的小红,自从那天给你送过醒酒汤之后,人就不见了。”
顾銛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安韶华把他按倒了说:“好了!别在半夜折腾。我问了华迅,他说人送给你之后,小红就收拾了东西当晚就去了将军府,那之后便没有再出现在三皇子附近。”
顾銛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我的确不曾见过她。”
“可是盯着三皇子等几人的暗卫也不曾见过她。”安韶华说着,指着暗卫交过来的蜡丸子说。“今日搜查,逼得凶嫌放了思齐。”
顾銛点了点头,却猛然想起如此算来小红跟俞醉梅竟是几乎同时失踪的。
“如果小红在帐中,一定逃不过众人的视线。”安韶华继续说。
安韶华这句话说的不可谓不隐晦,顾銛却听明白了。小红此刻不在营帐之中。
也许是知道凶嫌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犯案,他们却十多天之后才知道。这个鲜亮的生命是在自己一时大意的情况下消失的,顾銛自己无论如何无法对此事泰然处之。时时自责。
好在那之后一直无事。探路的人不曾回来,营中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尽管如此,顾銛却睡不安枕,时刻警醒。
一直到初七这一天,御林军的人跑来喊顾銛,说是来了一队人。
顾銛站在马上,远远看到一队人马踏雪而来,顾銛闭了下眼睛,又慢慢睁开。队伍中有人用旗子表明身份——是凉州知府派人接应来了。
顾銛这才松了一口气,竟然连身形都不稳了。当夜就又迷迷糊糊地烧了起来。
十一月初十,终于到了凉州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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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捉虫。
我将在结案的时候统一改。
号称不再修仙的人……唉……
第170章 咏雪
因为大雪耽误了行程, 为了不在路上过年,在凉州不能久留。顾銛远远看到凉州知府来接应的人马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众人若是有要采买的东西, 有要见的故人一进凉州城就尽快去,十二一早从凉州动身。大约是知道自己身负皇命,虽然众人都觉得连日赶路人困马乏痛苦不堪,倒是无人多言。
只是进了凉州城,面对凉州知府金广成的盛情邀请,顾銛也险些松口多留几日。最后顾銛只能将如今的情形实话实说,婉言谢绝了凉州知府的大部分安排, 同意了一共呆两日,三场宴席的安排。
等见了安韶华,顾銛只觉得一肚子委屈:“这个金广成,真是……没脸没皮!”
安韶华看了顾銛一眼, 挥手把衔春等几人打发出去了。上前执住顾銛的手,小声说:“刚发了烧, 才好些,又不注意火气。”
“我还不注意?我要是不注意脾气, 当时就站起身走了!你是不知道他!”顾銛气得来回走,只是手被安韶华捉着,倒像是被拴住的狗,只是绕着桩子转圈圈。“他一个老头子,年纪那么大,点头哈腰赔笑脸,我都……我都臊得慌!”
安韶华侧身, 把顾銛揽在怀里小声说:“金广成此人是先皇时候的状元。当年登临江楼的时候作过一曲《临江赋》,你应该也听说过。”顾銛说了两句, 正是金广成的名句。安韶华点头说,“正是这首赋。先皇惊为天人,对他礼遇有加,入阁指日可待。当年的金广成也十分傲气过。据说当时谢家嫡女看上了他,也让他婉拒了。”
“谢家?”顾銛想,五姓七望,谢家算得上大祐的顶尖氏族。“为什么呢?”
“家中有已经定亲的小表妹,只能拒绝。”
“这倒是正常。”顾銛点了点头,京城的名门望族都喜欢榜下捉婿,这样也使得好些人家怕将来娶个高门媳妇不好拿捏,就给家中子弟小小年纪先定亲。
安韶华看了顾銛一眼,没说话。他每次说到别人的表兄表妹青梅竹马,总是浑身不自在,好在顾銛似乎已经忘了那些事情,“金广成少年得志,难免有些倨傲。再加上确实有才华有抱负,行动难免急躁些,得罪了当朝不少老臣。可惜先皇去的急,当今圣上又小。朝政让……”安韶华抿了抿嘴,斟酌用词。
“我知道,我听说过。金广成那时候投靠了忠亲王?”
“他坏就坏在没有投靠忠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