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香顿住脚步,以为江述怎么了,没想到江述只是笑眯眯的问,“阿挽姑娘能不能给我讲讲你那一味香究竟调了什么?”
挽香有些迟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碗,江述忙道,“下次喝药要几个时辰后了,何况这军中也不缺这一个碗。”
挽香还没答话,江述就又叫她,“阿挽姑娘?”
挽香有点无可奈何,她总觉着她眼前的这个江述同传闻中,百姓口中赞颂的雷厉风行,百战百胜的威猛将军不同,反倒像个爱听传奇话本,喜欢缠人的小孩儿。
想着,挽香又把药碗放回去,先抬手摸了摸江述的额头。
别不是烧了几天,把脑子烧坏了,这她可没法子跟叶动澜交代。
江述不明所以,没有出声,抬眸看着她。
挽香皱着眉感受了一阵,却觉得并不发烫,低头看她,却正对上他的眼睛,深黑色的,许是这几日睡的久了,有些不合气质的水光,氤氲着,闪烁着。
挽香突然慌乱的抬起手,解释道,“你这个伤,起热容易反复,我试试。”
江述方才也愣了一瞬,猝不及防撞进挽香那双浅色的眼眸,清澈透亮却也望不到底,清纯也世故,似是能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这些年所经历的,不得不世故,又不得不故作单纯。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微妙起来,挽香这会儿子倒是觉得自己脸颊在发烫,手足无措了一下,最后还是端起药碗逃也似的出去了。
江述躺在床上,一句阿挽姑娘哽在喉口,忽然也觉得叫不出来。
挽香端着药碗倒了伙房,竟撞上了叶动澜,他闲着无事,竟在帮人烧火,见着挽香急匆匆凌乱的脚步,顿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打趣道,“啧,莫不是江述那厮起热传染了?你的脸怎的也红了。”
挽香刚想反驳,一口气噎住,几番张嘴也想不到说什么,最后跺了跺脚走了。
叶动澜的轻笑还随着风落进她的耳朵,似乎还说了句,“怕是等来年回了京,就要吃两场酒席咯。”
第199章 玉佩
在挽香的细心照料下,江述一日日好起来,能被人扶着坐起来,呼吸时也没有那般钻心的疼。
大多数时候,挽香都在亲自照料江述,除了出来煎药,几乎日日都与江述待在一起一整日,她那样冷淡的性子,竟然也给江述讲起来故事,偶尔还能听到帐中传来二人的笑声。
叶动澜许久未回军营,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过也迅速投入军旅状态,帮着沈瑜舟处理军务,操练士兵。
沈瑜舟虽没带过兵,但前有江述的亲身示范,苦意栽培,后又有叶动澜的指点,这几个月也学到不少。
北蛮子粮尽人绝,几乎穷途末路。
几人都在想着,过年前应该能赶回去。
游子在外,总是要思乡的,何况是年关。
“澜王殿下,澜王殿下!”
叶动澜和沈瑜舟正在帐中奕棋,一个兵卒不待他二人点头首肯便直直冲进来。
帐中一侧摆着排兵布阵的沙盘,另一侧挂着各种布防图,除了江述他们三人,其他人都是非召不得入内的。
尽管他带的军中从没有叛徒,他也不必如此紧张,但军中,规矩如山,叶动澜手中捏着棋子,状似漫不经心,还是竖了眉,
“在军中多久了,竟如此不懂规矩!”
那兵卒扑通跪地,双手捧着什么,“澜王恕罪,属实是事急。”
叶动澜定睛看去,他手上捧着一个长条,好似信筒一类的,以明黄色的布裹着,那布还有几分眼熟。
“这不是……”
他还没说完,同样凝重神色的沈瑜舟开口,“是龙袍。”
“这种蜀锦专供皇家,这个色泽也只有陛下能穿,上面也绣着五爪龙,很显然,是龙袍。”
叶动澜读过书中写君王遇难时以龙袍做信物远召忠臣回京勤王,一时竟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京中有变,且已千钧一发。
顾不得什么问罪了,叶动澜将夹在指缝半天的棋子,冲到他跟前将他手中的东西接过。
许是知道这东西有些危险,叶动澜刚接过,那兵卒便毫不迟疑的转头冲出营帐,比来时还更还更急些。
叶动澜无心去管,直接打开了包裹着信筒的布料,确实是一片龙袍的布料,光滑度及色泽皆是上品,上头翻飞的五爪龙纹也确实是宫中的针法,虽然只有不规则的一片,确是龙袍无疑了。
叶动澜打开信筒,从中掏出一张薄纸,上头的字狂放不羁,力透纸背。
并不是宇文柘的字迹,何况若京中真的有什么事情叫宇文柘会割断衣袍,那应当来不及写如此一张端正的字迹。
叶动澜展开字条,认真看起来,
“帝于我手,有求于你,三日之内,京都西郊。”
“陛下被俘了?”
沈瑜舟听完,有些莫名其妙,“京中从没消息,一切风平浪静,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
叶动澜久久不知道作何反应,
沈瑜舟接过信筒,想要看看还有没有。
然而信筒注定是空了,沈瑜舟反转信筒,竟从中掉出一个什么,他刚刚弯腰,就被叶动澜抢了先,“这玉佩,我识得。”
第200章 抉择
沈瑜舟定睛看去,一块很普通的玉佩,上面甚至有很多裂纹,背后是一块金底,像是被摔碎后又用金镶玉的方式拼起来的。
上面还依稀可以看见平安二字,沈瑜舟忽然想起了什么,惊道,
“这不是当时你摔碎的玉佩吗?是陛下的那块儿?”
叶动澜点点头,“是。”
“我还以为,它早在大军进城那日就在马蹄下化作了粉末随风飘去了。”
叶动澜心情沉重,心中在思索到底发生了何事,他漫不经心的应到,“那日我又捡起来拼好了。”
“是你交给了陛下?”
“不是。”叶动澜的心里五味杂陈,一为这玉佩,二为担忧宇文柘的处境,“那日我们争吵,我又将它摔碎,我不知道阿柘是不是将它捡起来,拼凑成这样。”
沈瑜舟有点无语,“好好的总要摔玉佩,那如今这块玉佩究竟来不来自陛下还是另一说。”
“宫中人多手杂,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怕是有大阴谋。”
叶动澜点头,“问题就出在这里,龙袍的布料虽是专供,但是宫中人也有人能拿到,这玉佩,也是。”
“所以,如果是阴谋,可能就是布了局要引我回去,如果真是阿柘有难,我却没有及时赶回去,”叶动澜顿了顿,声线颤抖,“我不敢想后果。”
叶动澜思绪一团乱,他近些日子一直与宇文柘不冷不热,他以为宇文柘不在意他,不信他,甚至如今也有些厌恶,可是如果这块玉佩真的,真的是他将碎片捡起又拼好的话……
可是如果是布局,最大的可能,布局者也会是宇文柘,没有太多人知道他对于宇文柘的心意,更没人知道那块玉佩的意义……
所以,到底是怎样,他想不通……
会不会是宇文柘坐稳了皇位,担心他叶动澜不忠,所以……
叶动澜摇摇头,否认自己方才的想法,“不,不会。”
宇文柘不是那样的人。
沈瑜舟知道叶动澜难以抉择,他也拿不定主意,只道,
“我们去找挽姐姐和江将军商量一下吧。”
叶动澜稳了稳心神,点点头。
主帅大帐,挽香和江述聊的正欢,见沈瑜舟和叶动澜匆匆而来,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挽香本还讲着故事,江述最先开口,“怎么了?可是有事?”
叶动澜内心还在拉扯,不知如何开口,沈瑜舟将方才收到的东西递上去,“你看这个。”
挽香接过去,江述和她一起看,两个人将布料和玉佩来来回回看了几遍,面色也凝重起来。
挽香也认出来那个玉佩,皱眉道,“这不是你最为珍视的玉佩?”
叶动澜喉口发紧,只能点头,江述手中拿着龙袍的布料,犹豫道,“这是龙袍,玉佩又是阿柘的玉佩,莫不是京中出了什么变故?”
沈瑜舟解释道,“我们就是拿不定注意,才来问的,这玉佩叶动澜曾拼过一次,前几日两人争吵时他又摔碎了,如今并不知道这玉佩究竟是求救信号还是有心人布的局。”
江述和挽香听了,也不免陷入沉思。
几人之间的气氛一如刚才叶动澜和沈瑜舟时见到东西,登时凝重起来。
第201章 多久
“你可有打算?”
江述还是先问叶动澜的想法,如果京中真的有难,送来这东西的人一定是希望叶动澜回去的,宇文柘的随身物品那么多,偏偏选了这一块支离破碎的玉佩,就证明,对方一定知道,这玉佩对叶动澜意义非凡。
叶动澜沉默半天,心中才打定主意,“我想回去。”
“就算是布的局,我也想亲眼看看阿柘平平安安。”
叶动澜笑了笑,笑容僵硬,笑声也勉强,略哽咽道,“就算,就算是阿柘亲自布的局,我也愿意一头扎进去,只要能见着他平安。”
其他三人一并沉默了,他们都是认识叶动澜很多年的人,知道宇文柘在叶动澜心里的份量,如今别说是叶动澜当局者迷了,他们也都无法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