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柘还是同以前一样,万事看的透彻。
“动澜明白。”叶动澜顿了顿,却又问,“既不能抽身,皇子为何要以弱态示人。”
“你上过战场,应当明白,死的早的,皆是冲在前的。”宇文柘说的轻飘飘的,可是反倒就是真理,他不争,或许不一定能保下命,但一定能活的长。
“我说过,我没有你那般凌云壮志,只想苟全性命,来世有机会,只做普通人。”
第93章 守夜
宫墙里的时间总似指缝的风,流逝飞快,日子不经意间便到了夏末秋初,叶动澜在宫中已有月余,与宇文柘也日渐相熟,两人照旧晨起话诗书,挑灯对诗文。
“动澜的诗作越来越让人不及了,我还真是……咳咳咳……”宇文柘笑着同叶动澜评析诗作,却忽而大咳起来,屋子里的烛火摇晃,外面的风沙沙的吹着有些干枯的树叶,竟有些悲凉之感,叶动澜伸手想要为宇文柘顺气,却被他抬手挡了,他艰难的拍抚着胸口,嗓子已然沙哑,
“无碍,天气日渐转凉,我身子骨弱,换季时容易感染风寒。”
叶动澜给宇文柘倒了水,看着他一口饮下,稍微舒坦些,又给他披了外衣,心里还是担心的紧,“明日请太医来看看吧。”
宇文柘将外衣拉好,“不必了,年年如此,明日让苑桃直接去太医院取些药就是了。”
叶动澜担心宇文柘的身体,难得坚持,“不行,就算是风寒也未必和往年一样,怎么能不瞧病直接抓药呢。“
宇文柘抬眼看他,一双杏眼里含着笑,方才咳的紧了,还带着泪光,夜深露重风又急,烛火不大明亮,宇文柘却能看清叶动澜眸中担忧的神色,眉头紧皱,脸色很不好看,“行,都听你的。”
叶动澜见他答应脸色才缓和了些,催促着他早些休息,来不及唤苑桃,便亲自打水给宇文柘盥洗,他动作没有苑桃熟练,宽衣时还险些解不开衣带,他小心翼翼的,却让人看出十足的珍重。
等宇文柘躺下了,叶动澜还操心的给他掖被子,两边都裹紧生怕他冻着似的,宇文柘看着他生疏又严肃的照顾自己,忍不住笑出声,“这才秋日,不必裹得如此严实吧。”
叶动澜手上动作也没停,“已经咳成那样了,不裹紧些怎么行。”
宇文柘也不反驳,只说,“你在我身边多待些时日,苑桃就能打发走了,她的活计都快皆由你代劳了。”
“照顾皇子是动澜应该做的。”叶动澜垂眸,声音很轻,“皇子快些休息吧,明日一早我请太医来给您瞧病。”
宇文柘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叶动澜站在他床边,看着他安静恬淡的睡颜,等他呼吸渐渐平稳,叶动澜才熄了灯火,又将屋中的窗子关小些转身出去。
初秋的夜已初见秋日孤寒,晚来风急,让刚刚从暖和的屋中出来的叶动澜打了个寒战。
他回到自己屋中披了个外衣,又出来,轻手轻脚回到宇文柘屋前,屏息听了一阵,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他才松了口气,坐在庭前的台阶上,夜晚寂静无声,天气有些阴,天上看不见星星,叶动澜靠着柱子,无所事事,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宇文柘的容颜。
自从夏中,他的身子就有些弱了,日日脸色苍白,他却只道没事,叶动澜初识宇文柘时他的身子也不太好,白的病态,所以叶动澜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时常注意着他屋里的窗子,晚间早些给他加衣,却不抵什么用,明日一定要请太医好好给他瞧瞧。
叶动澜想着,有些倦意,靠着柱子打盹,却坚持在宇文柘屋前守夜,夜风习习。
第94章 看诊
“咳咳咳……”
“皇子,喝口水。”
不知几更天,叶动澜被屋里震天的咳嗽声惊醒,来不及多想便冲进屋里将水送到宇文柘嘴边,几乎是强硬的要宇文柘喝了几口。
宇文柘被灌了几口水,咳嗽好些,却下意识抬手推开叶动澜的手,往里头缩了缩,待到清醒过来看见来人,才抚着胸口问,“你怎么在这儿。”
叶动澜又将水递上去,如实答道,“皇子日日咳的厉害,动澜怕您夜里睡的不安稳,就守在门口,听到声响便下意识进来了,皇子不要怪罪。”
宇文柘接过水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秋夜风凉,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动澜身子贱,不要紧。”叶动澜早年身子也不大好,最怕换季,但在军中待了两年,早不是平常的凄风苦雨可以打倒,不然也不会守在宇文柘屋前,万一病倒了更无人照顾宇文柘,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宇文柘睨了他一眼,“跟了我半年了还说这种话。”
叶动澜笑了笑,“句句属实嘛,在军中何等艰苦没有见过,秋风何妨?”他扶着宇文柘重新躺下来,再次细心帮宇文柘掖好被子,“皇子快再睡会儿,再过会儿就要打更上朝了。”
“你也回去休息。”宇文柘闭眼前特意叮嘱,叶动澜应了声“好”看着宇文柘闭眼继续睡下,他拉了拉身上冰凉的外衣,关上门,继续坐在台阶前守着,秋天天亮的晚些,远处的天还未破晓,却已经能听到墙外宫女太监们开始洒扫忙碌,想必宫外的大臣也已经起身收拾,准备入宫上朝,叶动澜守着门口,也再无睡意,只留意着时辰叫醒宇文柘上朝。
上朝前宇文柘还不大舒坦,刚刚起身出来吸了凉气,嗓子难受的紧,他捂着嘴低低咳嗽了几声,身边站着的宇文汀侧眼看他,问道,“皇弟身子不大爽利?”
宇文柘虚弱的勾唇笑笑脸色苍白如纸,“我一向体弱,劳皇兄挂怀了。”
“近日换季,皇弟多保重身子。”
“谢皇兄关心了。”宇文柘说了几句话,嗓子就绷得难受,一直在低咳,等宇文岚到场,他咽了咽口水,将咳嗽忍住,众臣开始禀报,众人议政,宇文柘只与往常一样听着,并未多言,甚至因为难受,有些走神,宇文岚都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宇文岚留他关心了两句,说叫个太医来给他看诊,宇文柘笑了笑,“多谢父皇关心,叶动澜已为儿臣请了太医,只待儿臣回去便可把脉诊断,就不留在这里耽误父皇正事了。”
宇文岚皱眉,“这小子倒是有心,那你快些回去,等太医诊断好了,记得派人给朕报个信。”
“是。”
宇文柘告别宇文岚,才匆匆回宫,一路上断断续续捂着嘴咳嗽,四肢百骸都要咳散架了似的,走到宫门口,叶动澜已经在等着了,见他走路脚步虚浮,急忙上来搀扶着他跨过门槛,“皇子小心。”
屋里太医早在等着,见了宇文柘见了个礼,宇文柘已经咳的没有力气说话,只摆了摆手,叶动澜扶他坐下,太医立刻上来为他诊脉。
宇文柘看不出情绪,倒是叶动澜紧张的不敢呼吸,紧紧盯着眉头紧锁的太医。
第95章 中毒
叶动澜请的是与宇文柘相熟又权威的太医江景开,但他诊了很长时间都说不出所以然,只犹豫着问宇文柘近日的症状。
宇文柘尚在绵绵密密的低咳,叶动澜替他答道,“自夏中便有胸闷气短,偶尔咳嗽,一入秋日更是咳的厉害,喉咙常疼的说不出话。“
江景开心下一惊,拉开宇文柘的袖子,他的脸色苍白,但胳膊上透着浅淡的红,有些红色的疹子,心下已经有了判断。
医者的心让他急躁起来,更何况宇文柘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他没少费工夫才将宇文柘的身子调理的好些,“既自夏日便有症状,为何不早些找我来瞧病。”
宇文柘又饮了杯水,嗓子才好受些,把垂头准备解释认错的叶动澜拉到身侧,笑道,“江太医莫急,是本皇子坚持无事,若不是动澜相劝,或许我今日也不会找您瞧病。”
江景开眉眼一横,“胡闹!你知不知道再晚些你命都没了!”
宇文柘愣了愣,叶动澜已经急躁的问出声,“怎会如此?”
江景开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又细细查看了宇文柘的症状,才下结论,“砷中毒,自夏日起就是了。”
“砷石不是砒霜的主要成分,怎会潜伏如此之久?”叶动澜下意识发问,连宇文柘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江景开看着两个无知的小辈,似是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中了招,他叹了口气,“砷石不是只能用来做砒霜,有时炼丹也用的上,只要用量适宜,并不会如砒霜一般剧毒,何况他是如何投毒的也不得而知。”
几个人的心情都不由沉重,江景开的话说的很明显了,有人投毒要害宇文柘,叶动澜急道,“请江太医先开药解毒,下手之人是谁咱们容后再议。”
江景开瞥了叶动澜一眼,转身走到书桌边低头写药方,搁笔交给叶动澜,“你先去抓药来煎,我再为皇子诊断一番,记得找小顺子,可靠。”
叶动澜没有多想,拿了药方便往太医院去,江景开见他出去,才将视线落到宇文柘身上,宇文柘已明白他心中所想,虚弱的笑着,“江太医何必防他。”
江景开脸色很难看,“我不信他。他日日陪在你身边最久,自然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