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狱首啧了一声,什么也没说,针已经毫不留情的刺入他的中指,他的右手早没有了知觉,左手也动不了,只能撕心裂肺的叫着,生理性的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
叶动澜仍然坚持,苍白的嘴唇都得厉害,一张一合发出沙哑细微的声音,“我叶动澜,没有戕害皇子。”
每一根针刺入,叶动澜都感觉时间无比漫长,疼痛占据他整个头脑,口中却坚持机械的重复着没有两个字。
“啧。”刺针的狱卒退开,邱狱首看了看垂着头昏死过去的叶动澜。
他的左手和双脚指尖插满了针,明明都是一指长的针,全都刺了进去,叶动澜的头发被水和汗沁湿,腻在苍白发紫的脸上,显然经受了巨大的痛苦。
“真是个硬骨头,这样都能撑一天。”那人说着,又要泼水,却被邱狱首拦下,“罢了,拖回去罢,明日再审。”
狱卒一根一根拔去叶动澜指尖上的针,随后将他拖了回去,随意的扔进牢房里。
叶动澜的头磕在地上发出闷响,他咳嗽着醒来,旁边的老者还没睡,沙哑着嗓子念叨,“受大罪咯,受大罪咯。”
叶动了赤着脚踩在湿滑的地上,粗糙的稻草很扎,一双手脚都没了知觉,他艰难的爬到墙角,仍抱着膝盖坐着。
旁边牢房那老者问,“你招了吗?”
叶动澜动了动眼珠,目光无神的落在远处,似乎不会聚焦了,他嘴唇干裂,只说,“没有,我没有做过。”
“谁管你做没做过,不招不就白遭罪咯。”,那老者笑他傻,摆摆手不愿再跟他说话,“傻孩子,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明天哦。”
他说罢,便蜷到一旁睡觉去了。
叶动澜的下巴搁在膝盖上,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在战场上经历过轰轰烈烈的厮杀,刀刃砍在身上都不及这疼痛,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等折磨。
夜深了,值夜的狱卒在外面喝酒吃肉,声响如雷,叶动了眼皮耷拉着,手上的疼痛却让他毫无困意。
不知道几更天,外面的叫喊声忽然安静了,叶动澜听见几声问好,随后一个人低声说,“我来看看叶动澜。”
叶动澜忽然抬手扣住墙壁,是宇文柘,是宇文柘的声音!
叶动澜冻的僵了,没站起来,牢门已经打开,走进来一个人,水青色的衣袍将他衬得匀称修长,他披了个浅色的斗篷,正抬手摘下背帽,地牢昏暗的光线下,叶动澜看清他的面容,忍不住勾唇笑起来,轻轻的叫了一声,
“皇子。”
第102章 怨恨
宇文柘手上的动作一顿,愣了愣才往里面走来,叶动澜扶着墙站起来,眼中已蓄着眼泪,他踉跄着跑到宇文柘面前,抓住他的衣袖,因为脚上的疼痛,跪在地上也不肯松手,“皇子,你信我。”
宇文柘居高临下的看他,本来面色平静的脸因为他这一句话扬起讥讽的笑容,连语调都冷的让人胆战,“信你?我拿什么信你?你日日端来的汤,还是你房间的砷粉?”
叶动澜被他眸子里的冷意刺伤,松开了手,无力的跌坐在地,摇着头,“我没有,那不是我的。”
“叶动澜,你要我信你啊!”宇文柘往前走了两步,弯腰逼近叶动澜,叶动澜顾不上手上的刺痛,按在地上一直往后撤,宇文柘步步紧逼,“叶动澜,你是不是没想到会查到你,竟然主动要请太医?”
“叶动澜,你往后退什么呀。”
叶动澜浑身都在发抖,他往后退,一直往后退,双手抱着头,不愿意抬头去看宇文柘的神情,宇文柘的话如同一把一把刀插在他心里,他嘴里嘟囔着,“没有,我没有……”
直到他退到角落里,宇文柘在他跟前站定,他像是突然爆发,冲着宇文柘大喊,“没有!我没有!砷粉不是我的!我没有要害你!”
“没有?”宇文柘反问了一句,牢房里光线昏暗,他弯着腰,脸隐匿在黑暗里,那温润的脸似乎都凌厉起来,眼睛黑亮,流露出受伤的神色,“我那么信你,你怎么骗我啊……”
叶动澜不敢去看宇文柘眼里的失望,只摇头,“我没有……”
宇文柘抓住他的肩膀,力气大的可怕,“你看我啊,看着我,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叶动澜的泪已经流了满脸,他仰头去看宇文柘,宇文柘的眉目就那么清晰的在他眼前,靠的那么近,在狱中的两天他没有一刻不在想着宇文柘,可是如今他出现了,却是如此情景。
宇文柘平静如水的杏眼此时猩红,黑色的瞳仁里干净的倒映着叶动澜的面容,叶动澜感觉自己如同一个卑劣的阴谋者,那人眼里都是他,可他的眼神混沌着,不敢面对那人的面容,叶动澜缓缓地闭上眼,不敢再看。
宇文柘却疯了似的,五指插进叶动澜的发根狠狠的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仰头,叶动澜的后脑勺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宇文柘毫不疼惜的抬起另一只手扼住叶动澜的脖颈,张嘴时,声音沙哑的不像他,语调沉静,“叶动澜,睁开眼。”
叶动澜没敢睁开眼,眼泪却从眼眶滑落,宇文柘被这滴泪刺到,收紧手上的力度,“叶动澜,你真的很能忍。”
“本皇子听说针刺之刑残忍,别人刺入两根就几乎昏厥,而你能坚持四针。”
“那如果,本皇子现在杀了你,你还能如此坦荡的说,你没有吗?”
叶动澜咬牙,还是没有睁眼,却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有。”
宇文柘用力掐着叶动澜的脖子,手臂都在颤抖,叶动澜后背靠着墙,传来凉意。
脖子上的手几乎要将他提起,阻断了他所有呼吸,他的脸憋的通红发紫,却始终紧闭着眼,某一刻他就觉得,如果就这样死了,也算不错。
死在宇文柘手里,会不会他就没有那么怨恨了。
第103章 断腿
宇文柘终是松了手,叶动澜无力的倒在地上,细细密密的咳嗽。
宇文柘退开几步,用手帕擦了手,嫌弃的丢在叶动澜脸上,然后转身离去。
叶动澜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就着这个姿势慢慢蜷起自己的身子。
夜凉如水,叶动澜本还抱着希望的心,也慢慢沉底,熬不住漫漫长夜,也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照常是那间审讯室,叶动澜又被捆在那个刑架上,今日他显得平静许多,一句话也不说,眸子里没有光,没有任何情绪。
邱狱首敏感的注意到他脖子上的青紫和额角的血痕,挑眉,“怎么,昨夜心中愧疚,自己寻死?自己可掐不死自己,不如认了罪,让陛下给你个痛快。”
叶动澜懒懒的掀开眸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昨天一天已经将他的嗓子喊坏了,加上没有水喝,他感觉像是有一把火在喉口烧着。
邱狱首被他的态度逗笑了,舔了舔上颚,问,“今日,招吗?”
“没做过,如何招。”叶动澜的嗓子哑的不成样子,说话都是气声,倒还有心情开玩笑,“邱狱首今日又要给我扎针?”
“总是扎针多没意思,换一个玩法。”
邱狱首摆摆手,有狱卒上去在叶动澜脚腕上套了个绳套,又用了根绳子将叶动澜的膝盖绕住,死死固定在长板之上。
叶动澜看向邱狱首,不明白他要干什么,邱狱首问他,“你知道老虎凳吗?”
叶动澜了然,他在书上看到过,套在他脚腕上的绳子,另一个绳圈会被不断放上重物,扯着他的脚腕往下坠,最后压断他的骨头,拉扯他的筋肉,让他痛不欲生。
他勾唇,语调轻松,“劳烦邱狱首教教动澜了。”
邱狱首看了那狱卒一眼,那人上前放上第一块石头,这块石头不大,叶动澜除了被绳子勒到的感觉,还没有什么痛意。
邱狱首见他面不改色,让人继续往上加,微微的坠感压着叶动澜的脚腕,他双手握拳,紧咬牙关。
“还不认?”邱狱首叹了口气,摆出一副不忍心的样子。
叶动澜操着沙哑不堪的嗓子,咬牙切齿,“不认,老子没做有什么好认的。”
下面的石头越来越多,叶动澜的脚腕疼的几乎失去知觉,往下弯出奇异骇人的弧度,可他闭着眼,死死的咬着嘴唇,唇边沾着干涸的血迹,是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邱狱首,没有石头了。”狱卒一直往上加,叶动澜也不吭声,从来没有人能扛过这么多石头,让全场都有些惊讶。
邱狱首方才闭目养神,听到手下人汇报才睁开眼,眼神懒散,他的目光落在叶动澜身上,他的脚腕骨头应该已经断了,一大片呈现出青紫色,向下弯折。
他扫了周围一眼,指了指角落里他们平常用来打磨刑具的石头,石头有棱有角,方方正正的,却比一个人的头颅要大几圈,“用那个。”
那狱卒一愣,才和另外一个人将石头抬过来,确实很沉,他们又看了邱狱首一眼,见他态度决绝,才把其他石头清除,把那块大石头绑上去,他们废了不少劲,绑完已是大汗淋漓。
叶动澜仍咬着牙,半晌他好像实在忍不住,大叫出声,“我没做就是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