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定是吴掌柜看我前脚被扫地出门,后脚又进了福兴酒楼。所以心生怨恨,指使常满来下毒栽赃!怪我,都怪我!”
迟迟没开口的刘掌柜,终于忍不住了。
“不,他是冲我来的。以前品雅居和大颐门是城中最好的酒楼,如今品雅居生意冷清,我的福兴酒楼却取代了它的位置。他是要存心砸我的招牌,要论起来,还是怪我!”
半晌,两人又各自垂下头去,此起彼伏地叹气。
怎么越劝越忧郁了?
“好了,不管是冲谁来的,品雅居掌柜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抹黑福兴酒楼的名声,搞砸店里的生意。你们越是这样自怨自艾,就越正中他下怀!”
看孙厨子又不说话了,唐仲拍拍他的肩膀。
“孙大哥,你自己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只有打起精神,重新把生意做起来,才是对品雅居的有力回击。”
见孙厨子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气,唐仲推说肚子饿,将他支到后厨生火烧水。
大堂中,终于只剩下唐仲和刘掌柜两人。
刘掌柜勉强直起腰杆,让自己看着精神一些,道:“劝慰的话就不必了,酒楼是我的祖业。无论如何,我都会撑下去,你放心吧。”
“我不是来安慰你的!”
刘掌柜?
唐仲:“我是来跟你商量,如何盛大开业,把排场和气氛都搞起来!”
刘掌柜摇头轻叹:“何必如此。”
“必须这么办!福兴酒楼被查一事人尽皆知,我们就是要敲敲打打,让所有人都知道,福兴酒楼行得端站得直,有的是底气和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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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的巳时,一阵紧密的锣鼓在人民广场上响起。
住在近处的人家,纷纷从家里赶出来,快步跑到跟前瞧热闹。
只见广场正中,十数个汉子擎着赤色长龙,正卖力地舞动。
锣鸣阵阵,鼓点不断,很快吸引众多百姓围拢过来,拍着手叫好。
长龙追逐着彩珠,游走徘徊之后,旋即收尾盘踞。
“送瘟神!”
随着十来个汉子们齐声高呼,龙头中立刻洒出一大把红包。
围观的百姓可没见过这种「撒币」行为,都惊呼不已。
一个随阿婆过来看稀奇的小男孩,刚好捡到红包,打开来一看,里面果真装着两文铜钱。
“阿婆你看,真的有钱呢!”
阿婆望了眼正慢慢往西城去的舞龙队,又急又喜,连连把孙儿往前推。
“快!快跟上去捡红包啊!”
从人民广场往西,每行出数百步,赤龙都会高高盘起,撒一大把红包出来,然后引得众人连连惊呼。
等行到福兴酒楼门前时,还不等汉子们高呼,一看到赤龙盘踞,百姓们已经默契十足,齐齐欢呼:“送瘟神!”
锣鼓的节奏越发欢快,赤龙飞腾穿梭,在酒楼门前凌空一跃,红色的绸缎随之落下,露出酒楼崭新的招牌:“福兴大酒楼!”
刘掌柜站在新招牌下,朝前来的百姓们挥手致意。
百姓们捧场,他心中也多了底气,原本的那些担忧也暂时放到一边。
“各位,福兴酒楼褪茧新生,升级为福兴大酒楼。特辟二楼雅阁数间,还在大堂正中搭好了戏台,凡是今日赏光进店的客人,餐食酒水一律三折!诸位,请!”
咚咚锵!咚咚锵!
锣鼓队率先进门,径直走向大堂正中高起的戏台。
鼓点节奏一转,丝竹渐入,一曲《秦王破阵曲》无缝衔接。
门外百姓鱼贯而入,争相就坐。
二楼以前是伙计厨子们的房间,刘掌柜为他们另外租了院子,又将楼上收拾干净,粉刷一新,重新隔成雅阁,也能容纳好些人。
修整后酒楼位置增多,但即便是这样,在踊跃的食客面前,楼上楼下很快座无虚席。
刘掌柜站在门口,看着重新排队等位的人龙,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从生意鼎盛,到背负污名,再到重新崛起。前前后后不到十日,境遇已然各不相同。
斜对面二楼,半开的窗后,此时正立着一个男人。
刘掌柜合在袖中的双手紧了紧,复而直起腰身,朝对方投去从容的神情。
窗户骤然关上,当做无视。
刘掌柜嗤了一鼻子,送瘟神,送的就是品雅居吴掌柜这位瘟神!
第36章 同城牌
自从广场落成后,住在城东的刘大娘,养成了每日晨练的习惯,今天也不例外。
跟几个姐妹约好了时辰,她腿脚快,来得早了些。
此时的广场上,已经有好些晨练的人,像那些个健身器材,要更早点过来占位置,否则基本等不到空位。
刘大娘只睥了一眼,而后走到一块写着「鸟戏动作解析」的木牌前,学着画上的动作自顾自地开练。
动作看着简单,想要学到位却有些难度。她努力静下心来,可每每单足点地,张开双臂形如禽鸟展翅时,注意力就被城楼上的声响引开。
搞什么名堂,还让不让人好好练了!
看着一群汉子,正在城楼上来回忙活,估摸着一时半会也没个完。刘大娘索性抄起手来,看看他们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来,往左边一些,多了多了,回去一点,欸对!”
唐仲站在城楼下,指挥几个汉子在城楼正面安装广告位。
之前的广告位在城门通道里,如今广场建好了,理应把广告的位置换到更显眼的地方。
为此,他专门请了胡头儿的款,特地找来工匠,做成一丈来长,两丈高的巨幅广告牌,拢共六块。
原先拍马屁的横幅标语,被全部撤下,换成六块广告牌,一一固定在城楼正面。
百姓只要来到广场,一眼就能瞧见。
除开大颐门和福兴大酒楼的广告,其他四块牌子上,都写着「虚位以待」四个大字。
牌子做得大,字自然也醒目,唐仲试过,站到青牛街的二楼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胡头儿背起手踱步过来,喜滋滋地视察一番,对城楼前的这番布置很是满意。
“好啊好啊,还是我们的广告牌做得体面,不像西城门那般抠抠搜搜小家子气,想来明日的广告招商会,十拿九稳了。”
还真是上天开眼,送了这么得力的属下来。
没想到,刚来的时候看着弱弱小小,一副脓包模样,现在却如此干练。东城门的诸多事情,都离不得他。
说起来,比起去年冬月,唐仲看着似乎长高了些,也结实了不少。
见他忙活完广告牌,又走到左侧的城墙下,指挥工匠们安装一块新牌子,胡头儿又自觉跟了上去。
这是一块足足有三丈长的木牌,上面像是走了许多遍桐油,摸上去滑不溜手。
不同于广告牌高高挂起,这块长牌打横安置在城墙下半截,正常身量的人抬手就能摸到。
“这是?”
唐仲卖关子一般,拿着浸了黑油漆的刷子,在木板最右侧上书四个大字。
胡头儿越看越糊涂:“清江同城?究竟什么意思?”
唐仲从怀里取出几张巴掌大小的纸片,递到胡头儿手上。
“这是我昨天搜罗来的一些消息,准备贴上去。”
胡头儿简直闻所未闻,粗粝的大手一一翻过纸片,搞不懂唱的又是哪一出。
纸片上,写着五花八门的东西,赁房子的,卖铺子的,招工的,寻人的……
简直风马牛不相及嘛。
搞不懂,把这些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消息搜罗到一处,究竟有什么用?
看出了胡头儿的疑惑,唐仲将小广告接回来,在背面涂了浆糊,一一往木牌上贴。
“您有所不知,在我老家,这样的牌子叫做同城平台,上面都是诸如此类的民生信息,人人都可以发布。信息五花八门,单看着不打眼,但只要归集到一处,还是能为城里的百姓提供很大的便利。”
胡头儿还是云里雾里:“给他们行方便干嘛?左右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再说了,等以后城中百姓形成习惯。但凡类似的事情,都先来清江同城的牌子前找上一圈,那么东城门前的人流量,就能更上一层。”
人气有了,广告位的收入水涨船高,这个道理胡头儿自然清楚。敢情绕了大圈,还是跟挣银子搭上了关系!
胡头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小子,真有你的!”
“我也是之前租赁宅子处处碰壁,才想到了做同城牌。”
不错不错,有唐仲在,何愁自己的小金库里没钱?看来,长此以往,在家里的地位,也能稳步提高了!
胡头儿重新负手而立,满意点头,忽而又记起点事:“听说,你把家里的弟妹,都接进城里了?”
“正是,就住在广场边的青石巷。”
“你呀你呀,当真是心大,他们年纪那么小,怎么能离了大人?”
“不碍事的,隔壁两户邻居都相熟,偶尔帮忙看上几眼。”唐仲打个哈哈,总不能说,自己经常溜号子回家吧?
胡头儿略加思忖,索性替他决定道:“这样吧,以后每天中午,你跟我一样,都回家去一趟。就说是,我特准你回家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