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琅回过神,突然发现满院白寂寂一片,要已没了谢相迎的身影。他清了清嗓子,一转身才发觉自己竟穿着件单衣,在门口站了这么久。这谢相迎怕冻坏了谢恒云,怎么不怕冻坏了他。
“陛下。”孙良玉又唤了一声。
“又有何事?”
“要不要请太医。”孙良玉指了指自己的脸。
凌琅的脸色沉了沉,吩咐道:“把太医令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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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从宫门口往街上去。
谢恒云从接到谢相迎起,便一直从上到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怎么了?”谢相迎看这孩子跟打量什么稀罕东西一样。
谢恒云看了半天才道:“看你有没有事呀,总得囫囵个儿从宫里带出来,才能回去交代。”
“我能出什么事,是入宫不是去虎穴。”谢相迎笑了笑。
“那不一定,这通幽殿就好比虎穴,你可是在那待了一晚上。”谢恒云瞥了暼嘴,见谢相迎端坐着能说能笑也就放下心来。
“怎么回来的这样快,不是说要待到开春吗?”
年前走的时候将军和夫人带了不少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待个三年五载。
谢恒云道:“这不是放心不下你么,我快马加鞭就先赶回来了。果然就出事了,这通幽殿怎么能住,往后可不兴去。”
“里面发生过什么?”
有关通幽殿的事已经不止一个人和他提过了,总是支支吾吾话的话说一半,让他自己猜,他可猜不出来。
“也……没有,陛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跟着他总要吃亏。”谢恒云的眉拧了拧,一时也不敢往下说,只拍了拍自己脑袋,转了话题道,“对了,哥,你让我打听的事我有着落了。薛将军府上确实有个看孩子的婆婆,曾经在摄政王府上做事。那次大火是办席的时候小厨房走了水。恰逢摄政王吃醉酒,非要亲自去后厨看食材,火势凶猛,人便被困了进去。做饭的那几个人被烧死了,摄政王虽然毁了脸,但捡回了一条命。”
“小厨房其余的人全死了?”谢相迎问他。
谢恒云点头:“是。”
这便有值得细细思量的地方,除非他凌倾允站在院子里,要不然一整间屋子里的人都死了,怎么偏偏他只被烧坏了脸。
谢相迎现在甚至怀疑,那场大火根本就是把凌倾允烧了个干净,这才有谢家公子李代桃僵的机会。
“当时给凌倾允治脸伤的太医可在?”谢相迎问。
谢恒云摇了摇头:“这得问太医令大人。”
也是,谢省在太医院勤勤恳恳多年,必然对此事知道一二。只是谢省向来对摄政王府颇为忌讳,也不知能问出什么来。
思量间马车忽地停了下来。
谢相迎的目光微动,谢恒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问外头赶马的小厮道:“发生了何事?”
小厮隔着帘子道:“回二公子的话,前边儿一群人打起来了。”
这街上的路本就不宽,遇上打架闹事的基本算是寸步难行了。
谢相迎闻言掀开透风的帘子看了一眼,只见几十个伙计打扮的人,围着一个少年正要动手。
“像是吃饭没带银子,这人年纪轻轻,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吃霸王餐呢。”马车外的小厮嘟囔了一句。
想是出门没带银钱,谢相迎想到曾经也有怎么一段经历,便把身上的钱袋拿了出来。
“把这个给他,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谢相迎把钱袋递给小厮,那小厮下了马车往人群里去。
那伙人见了银子,这才住手,谢了车中人的恩典又警告了那少年几句,便匆匆忙忙回餐馆去。只留下那少年,还红着脸站在原地。
“还不快谢谢我家公子。”小厮道了一句。
那少年闻言,愣愣地冲着马车鞠了一躬:“多谢这位公子。”
这音声听上去有些眼熟,谢相迎缓缓掀开帘子,在看到那地上的少年时,突然咧嘴一笑。
是他。
“是你!”
那少年像是忆起什么极为糟糕的事,用手捂着鼻子退后了几步,生怕给谢相迎看见自己的脸。
谢恒云见两人认识,便吩咐小厮拦住那少年。
小厮三两步上前,抓鸡崽子似的把人提了过来。
“你们干嘛,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我吗!”
少年蹬着腿,叫喊声极大,一时间太平街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于此。亲眼看着衣着华贵的两位谢家公子,当街掳走一个清秀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谢相迎:这人能处,这人见着我真跑
第33章 他想要谢相迎
人被带到荟萃楼, 谢相迎看着眼前饿死鬼一样的人,问他道:“你从哪儿来的?”
少年一边吃手中的肉包子,一边警惕的看了谢相迎一眼。
“你放心, 我们不是坏人。”谢恒云替谢相迎道了一句。
少年闻言, 微蹙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些。
见人的第一面将鼻子弄出血, 第二面直接当街把人掳走了。谢相迎也知道这话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谢恒云一边打量着少年,一边道:“我大哥人很好的, 你告诉他,他可以帮你。”
将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少年才启唇道:“姜国人, 跟着师父来此地游览的, 前些日子跟丢了人,这会儿钱袋也丢了。”
“或许我们可以帮你找到师父。”谢相迎道了一句。
“真的?”那少年这才展露了笑颜。
谢相迎问他道:“你师父长什么样子?”
少年思量片刻道:“很好看,腿长腰细, 人群里最好看的就是。”
这是什么说法,哪有这样形容自己师父的。
谢相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让莫临泉把人留下, 又安排了些人,帮着找这位腿长腰细人群中一眼能看出来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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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盛阁, 香炉中的轻烟缓缓而起, 带着淡淡的甜味。
“你这宫里头才多了个人, 人家那边就也抢了一个。”
穿着芍药宫裙的女人看着手中的折子朗声道了一句, 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蕴着浓浓的笑意。
折子是几个言官弹劾谢镰将军, 纵容谢府二位公子当街抢人的。谢将军这些年履立战功, 去年又协助成王平定了来南边挑衅的有祝国, 可谓是风头正盛,朝中百官眼红的很。
修长的手将折子放在案上,一双笑眸正对上凌琅那双阴翳的眼睛。旁人她不知道,凌琅的心意她看的清清楚楚,好歹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不可能会错意。
“朕是皇帝。”凌琅道。
“对,我的好弟弟是皇帝,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不若明日你也去抢了他来,放在宫里做你的皇后?”
“不成。”
玄婳被凌琅这青涩的模样逗得合不拢嘴。她抬了抬手,一旁的丫头将带来的锦盒放在了孙良玉手中。
她这个好弟弟聪明的紧,只可惜这些聪明劲儿都用在了朝政上,不会对人说好听话。这么些年,她每到通幽殿一次,总能看见凌琅坐在殿门口眼巴巴等着谢相迎,等不来就亲自带着赏赐到那竹篱小院。那股劲儿实在痴情,只可惜痴情归痴情,满腹的心思不诉诸于口,人家谢太傅又怎么会猜的到。
孙良玉将东西呈在案上。
凌琅看着玄婳,不明白她的意思。
玄婳示意孙良玉把盒子打开,只见那锦盒中躺着两对指腹大的小铃铛。
“这是何物?”
玄婳眯了眯眼睛,道:“此物名为合欢蛊,是我手下的亲信从南边得来的,你把雌蛊放在人身子里,外头的雄蛊一动,保他什么清冷的人,都是你掌中的玩物。”
“这个……”
凌琅的目光落在那两对合欢蛊上。他深知谢相迎是什么样的人,便是轻浮的言语也会惹恼了他,更不用说合欢蛊这样折辱人的东西。
“不喜欢?”玄婳笑了笑,道,“我的弟弟什么时候也懂得怀柔了。帝王之道,不用点手段,可是会让别人占了先机。”
玄婳刻意强调了“先机”二字,这世上男女之道她看的清楚,遵从本心,远没有遵从本身来的逍遥快活。凌琅这样的身份,谈情深实在幼稚了点,好在中意的是谢相迎这个没什么心机的人,用点心思就用点吧,反正不会吃亏。
“帝师未必喜欢男子。”凌琅道了一句。
玄婳像是听见了什么稀罕事,只道:“你见过喜欢女子的人,年近二十七还没有娶妻的么?他父亲二十七的时候,他都七八岁了。再说了,不喜欢男子又如何,喜欢你不就行了。但凡是人总有七情六欲的,他谢尹又不是修无情道的神仙,总有情丝在的。”
不知被哪句说动了,凌琅抬眸看了玄婳一眼。情丝,他的帝师,有这东西么
“对了,听说沈太后忙着你后宫的事呢,她看上哪个了。”蓦地,玄婳问了一句。
“王丞相的女儿。”
“王娇娇?”玄婳思量片刻,道:“是个模样俊俏的小美人,难为那贱人了,估摸着是想安排沈家的人,又怕朝臣们阻拦,所以先推了咱们这边的人做个挡箭牌。这立后可是大事,她把这差事交给谁了。”
凌琅道:“先是沈为川,再是谢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