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朕的?”凌琅问了一句。
谢相迎没有回应。
凌琅放慢了语速,又问他:“这兔子,送给凌琅的?”
谢相迎“嗯”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眼前模糊一片,他始终看不清身前人的长相。
凌琅虚握着拳,把小兔子拿在一边,生怕蹭坏了这柔软的东西。他低声问眼前的人道:“良玉说你还给凌琅备了好大一份生辰礼,是什么?”
是什么东西,凌琅早打开看了,但他还是想亲耳听谢相迎对他说。
“喜服。”
“什么喜服?”
凌琅看看着谢相迎,一双眼睛想即刻把人看透似的。他看到的是朱红色的锦衣,面料极为上乘,用金线绣了好些图案,原来这东西叫喜服。
在北齐喜服应该是玄色才对。
“我们那儿,成亲穿的,红盖头,红嫁衣……”
谢相迎的酒醒了几分,说话也不似方才沉重。
红盖头,红嫁衣。
凌琅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意识到什么,忙喊了孙良玉把谢相迎送的东西拿进内殿。
刻着龙凤呈祥的锦盒摆在榻上,凌琅将盒中的喜服拿出来,问他道:“你们那儿成亲穿这个?”
谢相迎点了点头,盯着眼前的喜服不说话。这衣裳真好看,凌琅穿上,一定合适。
“你……从哪儿来的。”
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打从见到谢相迎的第一眼起,凌琅便总有一种,此人是从天而降的感觉。他有计谋,喜欢精密的小玩意儿,甚至轻而易取造出司南,七香车这种空前绝后的东西。
这一切,绝非是因为谢相迎聪明绝顶。
谢家的儿子从小养在将军府,读的是诗书,是礼义,从未听说过兵法谋略。可他的帝师,却张口就能说出“伐情伤敌”这样的话。
有没有可能,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北齐的人。
“你是从哪儿来的。”凌琅又问了一句。
谢相迎没有说会话,只是静静看着凌琅。
他从哪儿来的,他从来处来的。谢相迎笑了笑,迷离中带着迷茫。他也想知道他从哪儿来的,可这么些年过去,他快忘了,唯一记得的是,做完任务就可以回去了。
“我,要回去了。”
听见谢相迎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凌琅的心几乎快要停滞。
“你要回何处?”凌琅咬着牙问他。
谢相迎没有说话,只是坐着愣神,面前这个人好吵,唇一张一合的,吵的他头疼。
“嘘——”谢相迎起了身,将食指放在凌琅的唇边,“不要说话了,好吵。”
谢相迎的眼睛晕的厉害,此刻他只想痛痛快快睡一觉,这个人吵到他的眼睛了。
两个人分明在咫尺之间,却又好似相隔千里。
带着凉意的指尖落在温热的唇瓣上,下一刻,皎白的齿轻轻衔住了一段指节。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都是更四千,有时间会多写一点,呜呜ovo
第35章 是朕寂寂长夜中欲曙的天
谢相迎愣了片刻, 想抽回手,却被人按着腰,贴的更近。
下一刻, 人被按在柔软的榻上。
“留下吧, 留在朕身侧, 留在凌琅身侧。”
细语轻声落在谢相迎的耳畔,谢相迎“嗯”了一声, 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此刻的谢相迎像只任人摆布的傀儡,凌琅的目光落在谢相迎的眉眼之上,想起初见那日, 谢相迎亲口对他所说的话。
“自知宫中如同狼潭虎穴, 既已入宫,便愿为朕分忧。帝师说的话,怎么能忘记。”
谢相迎说此话时, 眸中的坚毅他从未见过,可是时隔多年,凌琅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的人了。
青丝绕在修长的指上,凌琅死死盯着榻上的喜服。他有许多话想要问怀中的人, 但此刻问出来必定是得不到回答的。
怪不得这人总是一幅置身事外的模样,原来从始至终不是北齐的人。
凌琅不知谢相迎从什么地方来, 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哪里派来蛊惑人心的刺客。他只知道一点, 不论如何, 他都绝对不会让这人离开北齐。
头一次, 凌琅突然觉得身在帝位也有把控不了的东西。
这世上,万般皆能绸缪算计, 唯独谢相迎, 他始终千头万绪理不清楚。
.
谢相迎是被热醒的, 醒来时脑袋胀的厉害,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不是竹篱,而是凌琅的寝殿。
身上的衣裳齐齐整整的穿着,榻下摆着三四个炭火盆子,怪不得这么热。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依稀记得昨天晚上好像总有个人在自己耳边说话,烦的很。
身边的床榻微皱,凌琅昨晚应该是睡在这里的。也不知这一次自己又睡到了什么时辰。
“帝师。”
谢相迎正揉着脑袋,不远处凌琅掀开珠帘走了过来。
手边递来一碗醒酒汤,谢相迎闻着这东西,皱了皱眉。这些年生着病苦药汤喝过不少,这会儿喝醒酒汤本不算什么,但谢相迎愣是没有接过手。
每次不大清醒的时候,谢相迎总会格外的孩子脾气。
凌琅吹了吹手里的醒酒汤,亲自递到人嘴边。
“王家小姐好看么?”凌琅问了一句。
谢相迎点了点头:“好看,她……会是你的皇后。”
谢相迎见到王缨之的第一眼,就这么觉得了,她和凌琅两人实在是太过登对。将来也一定能治理好北齐的天下。
“为什么?”凌琅问了一句,他是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谢相迎可以如此肯定说出这样无法预料的事。就好似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控一般。
谢相迎接过醒酒汤,没有说话。
凌琅知道这人一定是不想回答,才装作没听到,遂又问道:“帝师喜欢年纪小的。”
“嗯……”
凌琅今年十八,找个年纪差不多的皇后也是应该。王缨之是个好本姑娘,即便今年才十六,等几年也值得。
凌琅顺着谢相迎的话又问道:“若是立了皇后,帝师就要走了吧?”
“不。”谢相迎看了凌琅一眼,眸中的慌乱一闪而过,“父亲和叔父尚在北齐,臣能走到哪里呢。”
“回竹篱呀,且操劳了这么些时日,也该歇一歇。”凌琅的眼眸含笑,心下却半分笑不出,他现在可以肯定,谢相迎这么着急帮他立皇后,一定和他说的要走有关。
既然立下皇后谢相迎便会走,那他今后便再不会动立后的心思。
“是,也该歇一歇。”
谢相迎松了口气,低头去喝手里的醒酒汤。
两人坐在榻上,不多时,孙良玉在外殿求见。
凌琅让人进来,孙良玉看了谢相迎一眼,道:“陛下,太傅大人,竹篱失火了。”
“失火了,可有伤着人?”
红玉和几个丫头还在竹篱。
孙良玉道:“正在救火,无人伤着,大人可要去看看?”
“去吧,备车。”
凌琅吩咐了一句,孙良玉即刻下去备车。
两人赶到竹篱时,唯见浓烟滚滚,火势已歇,但屋子几乎被烧毁了。
红玉两颊被熏的黢黑,含泪看着前来的马车。
“公子……”红玉扑上前,一下窝进谢相迎怀里,“公子,东西都没了,你做的东西。”
她哭的很伤心,这些年谢相迎在竹篱做的小玩意儿就这么随着大火付之一炬了,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谢相迎顺了顺红玉的头发,用袖子擦了擦红玉的脸,道:“傻丫头,你没事就行了,东西没了可以再做,可人没了不能起死回生。”
“公子……”谢相迎总是这样温柔,仿佛从来没有发脾气的时候,
“去车上歇会儿吧,一夜没睡了。”
谢相迎让人把红玉带上马车,自己往院内走了几步。
前来救火的人一桶水接着一桶水的浇在浓烟里,才让火势没有扩散开来。
如果昨夜不是凌琅将他带回了通幽殿,这会儿随着那些东西烧成灰烬的就是自己了吧。
“是天灾还是……”
“人为。”谢相迎看着凌琅道了一句。或许是自己这个摄政王的替身做的并不让人满意,那背后的人迫不及待要将他换掉吧。
凌琅的目光微动,他看着院内浓郁的黑烟,一颗心宛若沉入晴湖底一般。
“朕,会彻查的。”
“悄悄查。”
谢相迎凑近凌琅时道了一句,这音声低沉宛若饶在耳边的软语呢喃。
凌琅的心下一动,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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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谢相迎还是搬进了西偏殿。在细细思量过后,谢相迎觉得只有西偏殿是最安全的,便是摄政王府,火势也是说起就起,若是搬到将军府,只怕会连累了将军一家。
那人知道他昨夜吃醉了酒,会不会是殿中赴宴的几位王爷。
赵王灌他酒的时候,正有舞姬在席间跳舞,这会儿该是没人注意的。
难道,是赵王。
回忆起这人平日里的赖皮模样,谢相迎实在不相信是赵王动的手。若是这样一个人,装疯卖傻这么些年实在有些可怕。
“帝师怀疑什么人?”凌琅见谢相迎在坐榻上双眉紧蹙,遂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