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找了间靠断崖的屋子,又在荒地中拾得一些柴火燃起,才总算感受到自己四肢的存在。
跳跃的火光中,松鹤有些出神。
这个关楼主……究竟是什么人?
没等他思维发散出去,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响动,震得松鹤身前燃烧的木头都塌了一方。
一屋之隔,有争吵声渐近。
关不渡只身一人,被一群身着统一靛青的人团团围住,领头的青年男子身负短刀,面带怒容。
“早听闻沧澜的关楼主盛名,今日终于得以一见,没想到竟真是个又瞎又瘸的废物!”
在朱弗等人面前,关不渡温和善言;可站在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面前时,他却仿佛忘了将自己身为前辈的宽仁带出门,一字一句夹枪带棒,砸得这群人几乎哑口无言。
“儒门南古镇的人是吧?不知道你们记不记得有个叫公孙子濯的人?”
“关不渡!你还敢提我们师叔?”男子挥刀指向关不渡,神情激愤,“若不是你把进南古镇的方法卖给别人,公孙师叔也不会死!”
“这话怎么说,江湖人最讲道义,有人买,沧澜就卖,你师叔没告诉你,这世间什么最值钱吗?”
关不渡笑着,说出口的话却冷若寒冰。
“利益。”关不渡说,“你的师叔为利益而死,这是他的宿命。”
言语化作火苗,彻底点燃南古镇弟子的怒火。
他们人数占优,却丝毫不讲江湖规矩,刀起时阵法亦起,峰顶猖獗的长风顿时变得扭曲无形。
松鹤躲在门后看了全程,虽距离风暴中心相隔甚远,他抓住门框的手还是忍不住收紧。
下一瞬,风却突然停了。
松鹤只来得及看清关不渡挥出折扇,那折扇的形状似乎还有些变幻,紧接着,万籁俱寂。
长风不啸,秋雁不鸣。
南古镇数十名弟子蓦然被掀翻自几丈开外。
一片哀叫声中,关不渡轻轻掸去衣摆上的尘,抬起头不经意和松鹤“对视”了一眼。
松鹤“啪”得一声关上了门。
一招。
松鹤想,关不渡只用了一招。
他靠在门后,仰起头微微喘着气。
他听见自己体内有血液沸腾起来。
可不过顷刻,他又近乎冷酷得,看着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的,再次冰冷下去。
第3章 你是鹤归?
双石峰的夜很静,连风声都渐息。
松鹤眼睁睁看着日沉月升,篝火燃至黑炭,可他仍然毫无睡意。
月光透过大开的窗落进了屋内,他没有开灯,松枝的剪影便清晰地摔落下来,在地面上宛如展开了一幅水墨画。
松鹤倚在窗前,从袍袖里掏出一颗珠子碾碎,缓缓服下。
那珠子看起来毫不起眼,但见效快。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松鹤脸上的人皮面具便仿若融化般,汗水似的顺着他下颚滴在了地面。
月光下,是一张世人都熟悉的脸。
可他表现得古井无波,连眼神都未变化。一双被水渍浸过一遍的眉眼尤为黯沉,不知是月色太冷了,还是这山顶的凉风太过,整个人看起来毫无温度可言。
一阵风吹起,顷刻,松鹤自窗口一跃而下,往天台峰主峰的方向飞掠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仿佛与上山之时不是同一人。丑陋的人皮面具被摘去后,不知何时换上了另一块金色的半脸面具。
很快,松鹤停在了一间屋前。
屋内灯火通明,证明主人还未入眠。松鹤抬手正欲推门,却忽而敏锐地听到来自身后不远处的低语。
他脚步一顿,决定暂时先隐匿。
不多时,一名白衣女子缓步而出,对着暗处行礼:“楼主。”
阴影之中,关不渡操控着轮椅,点点头:“如何?”
他换了件霜色云纹长袍,遮眼的白纱也换成了乌色,屋内昏黄的灯色与他的穿着便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
白衣女子:“回禀楼主,朱弗近几日很是谨慎,只让我在外峰帮忙,从不让我踏入主峰,我并未有机会经常接近他。”
“峰内可有动静?”
“没有。”白衣女子摇了摇头,“天台峰上下一片平静,都在忙着准备两日后的宴会,看不出什么问题。”
关不渡一边听着,感官却在无限延伸。白衣女子等了半晌,没等到下文,便抬头看了他一眼。
后者面朝房屋,神色淡淡:“连你也看不出,那岂不是真的没问题了?”
日落前,白衣女子趁着朱弗状态萎靡,便顺手一滴迷药送他沉睡,又特意留了灯,以免他人突然打乱今晚的计划。可她比怀枝心思更为细腻,瞬间便察觉到关不渡的话中深意。
暗处有人。
于是她继续道:“唯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朱弗的妻子。她寻常时令都会出来走动,朱弗自然也会顺着她的心意。然此番设宴,我却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这是何故?”
“听闻不久前朱弗的妻子大病了一场,后来虽好了,但身体大不如从前,既畏风又怕寒。朱弗心疼她,便在藏书阁之后建了一个避风院,想来,他妻子应该在此罢。”
两人你来我往说着话,注意力却都不在此处。屋内的灯芯似乎燃尽了,发出一声微弱的哔剥声,随后渐渐熄灭。
黑暗覆下的瞬间,白衣女子突然跃至半空,腰间白练宛如长鞭,自空中响起一阵可怖风声后,直奔松鹤而去。
松鹤虽躲在暗处,但还是知晓关不渡的本事,自知藏不了多久。却没想到那白衣女子出手也很是毒辣,招招冲着他的面门来。
避无可避,只好应战。松鹤手抬一掌,绵延的内力顿时震得白练碎裂开来,白衣女子被这股力推开,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她冷了神色,翻身而起,双手五指微张,将白练缠入指间。风在两人之间肆虐得咆哮着,白练忽而逆风而至,如利刃般朝松鹤兜头劈去。
这一招,用了白衣女子九成的功力,那可怖的震动声接连不断地顺着白练传入对方的耳中,一时如蝉鸣,一时又如同恼人的幻音。
松鹤垂下意识做了一个手腕翻转的动作,可他似乎忘了自己手中没有武器,霎时一愣。
对方看准时机,一扬手,四条白练便如同有生命一般,将松鹤缠了个结实。松鹤自空中衰落下来,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还想再战,却听得关不渡突然唤她一声:“浮白。”
白练如雪,止于半空,随后碎裂了一地。
四下骤然无声。
“招式僵硬,出掌毫无章法,以前是用剑还是用刀?”关不渡靠着轮椅,懒懒地出了声,“你的师门没教过你,交战之时要集中精力,不可晃神吗?”
空中凝滞的风忽而流动起来,松鹤微微抬眼,不可置否地轻笑了一声。
浮白走上前,想将人扶起,却发现松鹤浑身发颤,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可怖的红斑。靠得近了些,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滚烫的温度,几乎灼烧出烟。她回过头,唤道:“楼主!”
关不渡一动不动:“嗯?”
“他服了回春。”
回春。
江湖中人用来短期提升功力的丹药,但有极强的副作用,服之半个时辰内可功力暴增,到药效消退,则会对经脉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并且一天之内无法行动,且浑身长满红斑。
这人究竟是谁?
浮白皱着眉,指尖碰上那张金色的面具。
对方有心抗拒,可受药效影响浑身无力,只略微挪动分寸,便彻底倒地不醒了。
浮白的手一顿,转而探上松鹤的脉搏,头也不回地说道:“他之前应该是不会武的,服了回春之后又勉力与我一战,催发了药效……”说着忽而面露惊异,“这人经脉俱断,为何体内还有真气流转……楼主?!”
她话未说完,就见关不渡已经一撩衣摆站了起来。
分明双目不视,关不渡却如履平地似的,将昏迷之人打横抱起。
“走吧,回双石峰。”
……
关不渡的轮椅看起来很笨重,浮白却三两下将它拎了起来,随后响起一阵机关转动声,那轮椅几经变化,便化作一块轻巧的木块。
回到双石峰时,天已泛起肚白。关不渡将松鹤放回床榻,负手沉默地站至一旁。
浮白轻轻敲了敲门,轻声道:“楼主?”
“怎么?”关不渡抬头,见浮白一脸担忧,遂笑道,“你身上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多日前,有一伙江湖人士趁着关不渡出门在外,来沧澜找麻烦。所幸那时沧澜楼未开,怀枝在内,浮白在外,也算抵挡了一阵,只是浮白终究力薄,跟人周旋时受了些伤。
浮白微微欠身:“劳楼主挂怀,已经无碍了。”
只是沧澜在江湖中名声虽不好,立派百年间却未曾有过入门之乱,浮白思至此,便顺势问道:“那日后我与怀枝曾探查过,那群人师出妖佛,但沧澜应许久不曾与他们来往了,为何会突然遭难?”
“因为这群人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一个消息。”关不渡回身,“三大宗门传承已然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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