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弗问:“楼主,昨夜松鹤居士在你房中?”
“是。”关不渡被拉进战场,脸不红心不跳得陪鹤归演戏,“昨夜雨大天寒,我们还睡在一床被褥里。”
朱弗:“……”谁问你这个啊!
他生怕关不渡在此时嘴上把不住门,把昨夜细节事无巨细一一道来,一边心想难怪两人孟不离焦,原来还有这层关系,一边对众人道:“既如此,便不会是松鹤居士所为。此次事端,由朱某起,也必然应该由朱某了结。”
“你能保证那个魔头不会再杀人吗!”
星落风一死,众人的担忧终于层层暴露出来。现下抓到一个疑似凶手的鹤归,嫌疑又被剔除干净,心中的不定与恐慌便再也抑制不住。
“峰主,您是主人我才在天台峰待这么久,事到如今,还想让我们全部死在这里才罢休吗!”
“是啊,峰主,你不放我们走,难不成另有隐情?”
鹤归听到最后一句,抬头往声源方向看去。那是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人,还颇有种尖嘴猴腮的模样。可话里话外,却好像知道点什么。
果不其然,朱弗鹰一般的眼神看过去,问道:“阁下何人?为何出此言论?”
那人道:“无名之人。”
却见朱弗略一点头,长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迟迟不愿放诸位离去,确实另有隐情。但此事涉及我天台峰秘事,不能尽数告知,还请见谅。”
人群中响起纷杂的议论与惊异之声。
朱弗抬手一压:“在追查夫人死亡原因时,我发现我放在夫人身上的一个东西不见了。”
关不渡勾起嘴角,折扇撑住下颚刚好挡住了这点笑意。
“这个东西对我夫人很重要,也是天台峰数十年的立派之本,如果有侠士意外得到,烦请归还。”
言下之意,就是有人趁朱夫人死亡的混乱时刻,偷偷盗走了这个东西。
元震:“敢问峰主,那是何物?”
朱弗摇摇头:“朱某谨遵前任峰主教诲,不会让其现世,得到的侠士,自然知道它是什么。”
鹤归看他说的不似作假,默默走到关不渡背后,刚要开口,就被关不渡打断:“你再小声朱弗也会听到,你我之间的秘事,还是等此事了结之后再细说吧。”
“……”鹤归住了嘴。
他本来想问,让朱弗主动说出这件事,是不是关不渡的目的。可经这人口中,听起来更像两人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纠葛似的。
算了,起初也是他自己挖的坑。
鹤归对朱弗口中的东西不甚了解,但心中藏着事的人,脸上的表情却瞬间精彩起来。
分明是晴空万里,空气中却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暗涌。
朱弗缓缓抬眼:“所以,在朱某找到这个东西前,想离开的,请先问问朱某手中的杖。”
作者有话说:
三万字~提前更新~
第11章 无趣得很
朱弗最后一句话,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可鹤归的第一反应却是,若是朱弗与关不渡打一架,谁会更胜一筹。
他刚入世不久,知晓的还是十年前的江湖,关不渡略有名声的时候,鹤归还在洞庭疗伤。他垂眸看去,见关不渡依旧懒散地坐在轮椅里,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
不久前还温和宽厚的天台峰峰主,此时看起来分外不近人情。然而来此赴宴的人也并非都是无名小卒,朱弗一露出想要软禁众人之意,就有人坐不住了。
最先发难的,是元震。
江湖上,他凭着一把“不平”剑名声在外。道门中用剑之人不在少数,可能把剑人合一的,除了当时的鹤归师徒,便再无第二人。
“刷”的一声,元震以指作剑,剑气将风声切割开,逼得众人连连后退。
“我道峰主德高望重,才浪费自己的时间待在这,哪知峰主却毫不领情。陈无阙已经死很久了,峰主,莫要给脸不要脸。”
鹤归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忍不住抬头看了朱弗一眼。
天台峰峰主垂着头,似乎并不打算搭理元震的挑衅。
陈无阙是天台峰前任峰主,那时鹤酒星还在,常带着鹤归来此走动。这两人都爱喝酒,酒局一起,便要喝上个彻夜。
时光匆匆,物是人非。朱弗接手的时候,正值三大宗门混乱之际,他历经数年,才慢慢把天台峰恢复成现在的模样。
可这世上大多匆忙的新旧交替,都是踏在前人鲜血里做的决定。
鹤归一时之间,竟感同身受地想起了鹤酒星。
尽管元震想要跟朱弗讨个说法,似乎还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但朱弗铁了心要把这些人留下来,也没管他人的意见,一招手,天台峰的侍者就准备去封山。此地归属佛门,罗汉之阵的威力众人皆有耳闻,若强行闯出去,怕是也要费一些力气。
关不渡在朱弗做决定之时就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拉上鹤归。
看这模样,眼下的情形仿佛在他预料之中。鹤归认命地给关不渡推着轮椅,一边问:“接下来怎么办?既不是王敬书,那线索就断了。”
关不渡:“我几时说过不是王敬书了?”
鹤归讶异道:“真是他?”
“昨夜他冒雨出门,还顺路杀死了一个目击者,就算我说与他无关,你也会不信。”
昨夜王敬书的行踪确实可疑,那个黑影的身份也不确定,再加上朱弗方才说的一番话……鹤归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关不渡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朱弗在那般情况下说的话应当不会作假,如果真有此物,恐怕,现在也不在天台峰了。”
鹤归点点头。
最有可能是被王敬书拿走,然后通过黑衣人送出。他在取得此物的过程中,被朱夫人发现,然后下了毒手。
昨夜那样的天时地利,罪恶都隐藏在大雨之中,天霁后便了无痕迹。
可是这样,就有些说不通了。若朱夫人与星落风都死于王敬书之手,尸体的样子为什么会不同?
鹤归这样想着,便这样问了。关不渡闻言道:“我也奇怪这一点,不过,现在令我感兴趣的不是朱夫人的死,而是朱弗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你打算怎么做?”
关不渡勾了勾嘴角:“直接问。”
……
天台峰封山之后,便再无人出来随意走动。未知的危险总归会让人有所忌惮,但关不渡却是个例外。
不久前,他与鹤归约好一起去找朱弗,可眼下距约定的时间已过去半柱香,鹤归仍不见人影。
关不渡不想再等:“走吧。”
“不等了?”怀枝一愣。
“他不来就证明不想去了。”关不渡说,“由他去吧。”
怀枝推着关不渡往前走。
半晌,还是犹豫得问道:“楼主,那松鹤真是鹤归吗?”
轮椅碾过碎石,发出窸窣之声。
怀枝自担任沧澜右护法以来,便一直在搜寻解梦。可关不渡这样的脾性,应当不会执着于一件兵器。浮白曾隐晦得告诉过她,楼主是在找一个人。
数日之前,鹤归出现,怀枝便顷刻间将两者联系了起来。
只是,楼主的态度却始终让人如雾里看花。
关不渡闻言道:“你最近话太多了。”
怀枝心中一惊,忙道:“楼主,我只是关心你。”
她在沧澜时,很少会见到关不渡,而见到的大多时候他总在廊下作画。楼里的人都对他的喜怒无常颇为惧怕,怀枝不会看人,可浮白却总说,楼主虽看起来恣意,却是真的对这世间万物毫不过眼。
只有在偶尔听到解梦消息的时候,关不渡看起来才会稍微有点人气。
关不渡眉眼沉沉,没了白纱的遮挡,一双异瞳在月色下尽显妖艳。
他说:“是与不是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他不想承认,那他就不是。”
这样说着,关不渡却想起年幼时那段不太明晰的记忆。
那是一个雪天。
屋外的一切都被大雪覆盖,然而他年纪小,唯一记得的就是冻僵的四肢以及嚎哭般的风声。
饥寒交迫下,有一个人却在为他舞剑。
那时他们素不相识,这人便极力在关不渡面前展示他在剑道上的造诣。
关不渡彼时还是个孩童,不懂剑,也不会剑。
可那人剑光胜雪,一招一式都透露着少年人的狷狂。剑气中,连雪都被搅碎,纷纷落在他的头顶与两肩。
然而眼下的松鹤居士,哪有半分他的模样。
所以是与不是已经无甚所谓了,他似乎找到了那个少年人,似乎又没找到。
他看惯红颜迟暮,英雄末路。高雅之人挣扎泥潭,崇高之士坠入欲望深渊。现实亦是如此,至善之物犹如昙花一现,美则美矣,不过过眼云烟。
无趣得很。
关不渡最后说道:“不用再找解梦了。”
怀枝称是。
他们趁着黄昏未至,到了朱弗的住所。可听侍者说,朱弗不在此处。
怀枝:“那峰主去了何处?”
“藏书阁。”
又是藏书阁?
这朱弗到底在查些什么东西?
谢过侍者,怀枝和关不渡越过山林,在藏书阁的深处找到了朱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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