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渊忽觉这瞬息万变的奔波日里,竟然能咂出些悠闲的滋味,餍足带来的快活之意,像是初融的雪水,在红日照映下化作一湾暖流,即将蔓延向他的四肢百骸,然而孟扶渊并未等到回甘的这一刻——
眼前忽然间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强大的不容反抗的力道,紧紧攥住他的双肩,将他压在身后白墙,红梅清幽的暗香不肯去,梨花浓郁的酒香早已弥散,缠缠绵绵,化作千丝万缕的浮动的气息,尽数喷在他耳旁。
“孟扶渊……”霍一垂眸,他声音低沉地呼唤对方的名字,双颊已经浮现一丝醉态的醺红。
被霍一包裹在掌心里的双肩,即便与对方的肌肤隔上厚厚几层初春的衣料,却不可控制地骤然发烫发热,酥酥麻麻的触感一瞬间渗入骨髓,孟扶渊一愣,下一瞬,对方的五官忽然在眼前放大——
霍一直接吻了上去。
他吻的克制,每一次唇瓣触碰的时候,只是蜻蜓点水般碰上去,宛如他在亵渎神明,仿佛他在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眸底汹涌的是挣扎的痛苦,肢体却在自甘堕落与沉沦。
孟扶渊没有回应。
这次离的太近,孟扶渊终于能看清霍一眸底的情绪,那些所谓挣扎在他眼里变得十分可笑,所以即便是霍一第一次,主动靠近,主动去吻他,孟扶渊也感觉不到任何一丝,夙愿得以成真的喜悦,反而在清晰感知到对方的情绪时,孟扶渊想法唯有一个,他竟然还在纠结那条破庄规。
方才酥麻的触感迅速消退,像是一场忽如其来的潮落,只余一地搁置在浅滩里的鱼,失去赖以生存的水流,只能奄奄一息。孟扶渊觉得自己方才变得滚烫的身体,开始一寸一寸冷下去,终于,趁霍一换气的间歇,孟扶渊沉声质问道:“亲够了么?”
预料之中的,对方的脸色蓦然变得难看,醉意消退许多,顺带捎走几分血色,于是双颊和唇瓣上只剩下一片惨白。
霍一忽然跪了下来。
单膝及地,他恭恭敬敬地拱手,躬下身躯,于是孟扶渊也无法看清他脸上的神色,“属下一时,”少有的结巴这一次,霍一话语掷地有声,似是决绝,“一时冲动冒犯庄主,属下罪该万死,还请庄主责罚。”
终于肯承认了啊,孟扶渊默默地想。
俯视跪在眼皮下的人,孟扶渊能瞥见霍一上半张脸,在人皮面具的遮掩下,容貌已经与原来只有六分相似,但是孟扶渊却能透过薄如蝉翼的面具,回忆起对方五官的形状,那是毕竟是他真心相待的,真心喜欢的人,是放在如川流的人山人海中,他能第一眼找到的人。
可是有的时候有些事,或许真不能强求,藕断丝连只让双方都难受,倒不如,做个决断。
也是时候该彻底地解决这件事,无论结果。
最后一次,孟扶渊在心底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轻叹一口气,问底下的人,“你还认我为庄主吗?我罚什么你都认吗?”
“是。”
“那我如果罚你,继续冒犯我呢?”孟扶渊忽然说。
霍一一时僵在原地。
“霍,子,碌。”孟扶渊一字一句,以一种清醒的姿态,叫出两个人都早已熟悉的名字,“不要装聋作傻。”
深吸一口气,孟扶渊冷冷道:“言出必行是我无为山庄一庄之主的准则,但是之前我为你破例过许多次,我不想再忍受你那些反复无常的捉摸不透的举动。”尾音有些颤,停顿后,孟扶渊终于让声音变得平静,他继续说道:“今天是最后一次破例,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坦诚相待,留在我身边,二是你继续一个人别扭,我马上就让明二将你送回无为山庄。”
“所以,你选哪个?”
霍一的沉默已经是常态,孟扶渊见怪不怪。
“无为山庄庄规,第七条,影卫必须回答庄主的问题。”于是他步步紧逼,“霍子碌,你到底选哪个?”
霍一依然无言,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衣袂下的双手已经攥成拳状,手背上青筋曲起,似乎在极力克制什么。
“好,我明白了,你想回去。”孟扶渊眼底闪烁的光亮瞬间黯淡下去,“那我就当被狗啃了一口,你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我再也不做那些撩拨的举动,省的你进退不是,左右为难,你从此也不用顾及我的身份而不敢拒绝我,你以后只需谨守你作为影卫的本分,既然你想如此,我就让你如愿。”
孟扶渊嗓音疲惫,他轻声喃喃道:“我这就去找明二,让他送你回庄……”
孟扶渊转身欲走,忽然间,面前身影一动,他被霍一攥住双腕,以一种无法逃脱的力道,强势地抵在墙上,因此他动弹不得。
“我是……喜欢庄主的。”
声音很小,却重重地砸在孟扶渊心间,他猛一抬眸,几瓣梅花落下,对方的气息已经伴随丝丝缕缕的香甜的梨花酒味铺天盖地压过来。
“一直都是,喜欢的。”
第104章
这回孟扶渊不再无动于衷,他的双腕从霍一的手掌炙热的禁锢中挣脱出来,顺势勾住对方的脖颈热烈地回应。
彼时,天际的白云苍狗流转几尺,掩盖在红日前的云层变得薄且轻盈,于是,一簇日光刹那间得以破云而出,瞬间泄了满地,照得两人发梢肩头全是金粉。
幽幽的红梅香变得厚重,浓烈,像是陈年的花酒,辗转碾压后,周围的气息是久久不散的香甜。
孟扶渊恋恋不舍地从对方的唇瓣离开,他的呼吸因为亲吻而不受控制地加快,孟扶渊抬头时,对方的吻或许再要落下来,孟扶渊忽然伸手止住对方的动作,他的眉尾,眼角,还有唇畔是由衷的藏不住的笑意,“等等,霍子碌。”
霍一就乖乖停住,喉结滚动一下,双眸里浮现几丝罕见的迷茫神色,似乎是猜不到孟扶渊想要做甚,他似乎仍旧沉溺在方才的亲密之中,连眼神都是,装不下的露骨的情欲。
孟扶渊与霍一对视,刚接触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对方的目光烫到,但是孟扶渊没有躲开,他也坦坦荡荡地,让霍一一眼看到自己眸底,他轻笑着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者是有想问的吗?”
霍一听不懂孟扶渊的意思,愣愣地摇头,难得有这般呆呆的模样。
“不敢问么?”孟扶渊握住对方温热的手掌,拉着他走进院子里,再走进卧房,孟扶渊坐在榻边,软褥下陷出他臀部的形状,孟扶渊循循善诱地问道:“我和华琼笙的事情,你都不想问一问吗?”
即便初春衣装厚实,但孟扶渊身形曲线在霍一记忆的帮助下,等于一览无余,他额头的经脉跳动,霍一的目光变得深沉,只是勉强地,抽出几分理智,顺应孟扶渊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庄主和谷主……是不是有什么交情?”
“什么叫有什么交情?我听不懂,你能不能直说?”孟扶渊轻嗤一声,用懒洋洋的嗓音笑道,“木头。”
其他不说,最后两个字霍一还是听得懂,毕竟孟扶渊这样骂过他许多次,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此话一出,与调情无异,霍一闻言眸底又深沉几分,涌动的情欲像是翻滚的云浪,或许下一刻,就会摆脱乌云的束缚,来势汹汹。
孟扶渊还以为霍一在羞赧,以为对方不好意思问,那就只能是他这个庄主“屈尊降贵”主动亲口解释,“其实,我与华庄主两人清清白白,逢场作戏,这出戏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我送华庄主的嫁衣,是汴掌门动用人脉联系的苏姑娘,钱也是他出的,等于说,嫁衣其实是汴掌门一手安排的,我只是明面上那个‘送嫁衣’的人。嫁衣,本来就是为了掩江湖人的耳目,传婚约也是如此,总比让江湖人妄加猜测我们无为山庄有人久病难医,在琼光谷命悬一线要好的多。”
“我就是怕你误会。”孟扶渊的指尖从对方指缝里钻出来,变成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现在这会儿,华琼笙应该在给汴掌门就医。”
“说完了么?”霍一忽然问。
“我想想啊——对了!”孟扶渊又补充道,“她上次送我的荷包里,其实是一份药方。”
“还有么?”霍一目光深沉,嗓音低哑。
“嗯……”孟扶渊想了想,“应该没了。”
话音刚落,对方的吻再次压过来。
绮罗纤缕鸳鸯锦,发融香汗肌肤玉,兰麝细香闻喘息。
医馆里,戚老头正在一旁边捋山羊胡须边看医书,一旁有几个药童专心致志地捣药。
汴清予慢条斯理地卷起衣袂,将左手手腕搁置在瓷脉诊上。
华琼笙便用右手食指按寸脉,中指按关脉,无名指按尺脉,以指腹感知脉搏,半晌过后,又分别只用一根手指单按其中一部脉象,再过一会儿,华琼笙让汴清予换另一只手腕,最后,她收回诊脉的手,“你身上的毒,有多久了?”
“一百多年吧,也可能将近两百年。”汴清予微微蹙眉思索一会儿,最终却无果,“实在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但我能肯定,至少有一百五十年。”
华琼笙颔首表示明白,随机又问:“毒发时,你会有何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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