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华琼笙,“谷主,你怎么天天穿嫁衣?”
华琼笙答得很快,“因为好看呀。好看的衣裳,当然要拿出来穿了,拿去压箱底多亏啊,你说是不是?”
问得那人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还有掌管琼光谷的医馆的老先生,和华琼笙关系好,说话也就直言不讳,他摸着山羊胡须笑道:“华谷主,你知道么,我听过一个说法,说是女子一生只有一套嫁衣,你这般天天糟蹋嫁衣,不爱惜它,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喽!”
华琼笙先是心头一跳,暗道,我糟蹋的这么明显么?冷静一想,或许是老先生随口一说,这才心里有了点底气。
“呸。”华琼笙啐了一口,一脸嫌弃地看向老先生,“你这个糟老头子,整天就爱说些唬人的话。再说,我华琼笙要什么有什么,我现在快活的很,我才不要嫁人呢!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
老先生哈哈大笑,连一句“谷主”的尊称也抛之脑后,“你这小女娃口出狂言,以后遇上喜欢的人,看你还敢不敢这么狂!”
华琼笙挑眉拱手笑道:“咱江湖人不追过往,不问来事,只看今朝山河,戚老先生,您是越活越回去了!”
有前车之例,之后也没人再问,只不过琼光谷里,关于谷主和庄主的传闻开始变得五花八门。
有人说,孟庄主送成嫁衣,原本以为两家能结秦晋之好,却不想,谷主根本就不珍视这套衣服,反而拿它当常服穿,孟庄主一片真心付诸流水,心向明月,月照渠沟。
还有人说,谷主的行事风格向来与寻常人大相庭径,天天穿那就是过分喜欢,说明这次亲事要成啊。
华琼笙对这些倒是不感兴趣,总之她明白,无为山庄还有求于她,这样做既不会驳去孟扶渊的面子,又能达到她的目的,这就够了,流言蜚语不必在意。
比起谣传,孟扶渊身上罕见的病情更值得她记挂在心。
华琼笙一旦一头扎进药方里去,一年半载很难出来,从孟扶渊昏厥那日起,华琼笙就开始钻研药方,药材和用量是改了又改,变了又变,虽然华琼笙明白以她的医术,怕是无法根治,但能调理一分是一分,尽些绵薄之力,总好过无作为。
这一日,华琼笙用了新药方,于是便亲自送药汤到孟扶渊那里,以防万无一失,一旦药方出差错,她能及时挽救局面。
进院子里,孟扶渊正闲散地坐在圆形大理石桌旁看书,华琼笙无意间瞥到一眼,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是她从未见过的奇怪符号,心里不由赞叹一句,无为山庄庄主真是博闻强识。
华琼笙将瓷碗搁在孟扶渊手旁,“这次,我又稍稍改了一下药方,因此,庄主喝完后,我得多停留半晌观察,以免庄主有什么不良反应。”
孟扶渊颔首,“好。”
华琼笙也就自然而然地坐在他对面,手肘架在大理石桌面上,一手托腮发呆,那边孟扶渊才咽下混药渣的热汤,这边华琼笙已经耐不住寂寞,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庄主,我这身好看吗?”
“谷主天生丽质。”
华琼笙想了想,还是开口,算是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庄主莫恼,我就是特别喜欢,才天天穿。”
孟扶渊笑得客气,让华琼笙看不透,他说,“送谷主的东西,谷主想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任凭谷主心情。”
华琼笙听这话心里很是舒服惬意,至少对方没有搬出那套礼数来说教,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孟扶渊是背对院落的门而坐,看不见门外风景,但是华琼笙在他对面,就能一览无余,再加上方才华琼笙来时忘记将门合上,于是这次来者并未惊出一片推门声,华琼笙瞥到身影,而后眯眼,定睛一瞧,原来是他。
到嘴边的话打了一个圈,临时变卦,华琼笙朝孟扶渊眨眨眼,故意佯装嗔怒道:“还叫谷主呢?”
孟扶渊一愣。
这是要他配合一下传谣言?可是最关键的一环——让叛徒给蔚楚歌送信——已经结束了,传言真假,倒是无所谓了。
孟扶渊的思绪停顿一瞬。
不,不对,也不尽然,毕竟谣言还能掩盖无为山庄“副庄主”重病缠身的真相,模糊江湖人的视线。思及此,孟扶渊从善如流,“文筝天生丽质。”
一旁扫地的侍女闻言惊到险些扔了扫把。
“哎!这就对了——”见自己诡计得逞,华琼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对孟扶渊悠悠说道,“哎呀,孟扶渊,好像有人来找你啦!”
孟扶渊原本在和华琼笙对视,闻言一转头,电光火石的一瞬,正巧与不远处的霍一遥遥相望,视线相撞,还没摩挲出微妙的炙热,孟扶渊率先把视线移开,脸上那几分对待华琼笙的彬彬有礼的笑意也霎时消失不见。
华琼笙瞧了几眼燕元白,又瞧几眼孟扶渊,忽而站起身,碎步走到孟扶渊身旁,一手端起残余黄褐色药渣的瓷碗,另一手放到脸颊一侧,作轻掩状,红唇凑近孟扶渊的耳朵,说起悄悄话来,“哎呀,怎么办呐,孟庄主,我好像又做错事啦!”嘴上说做错事,面上却并无一丝一毫悔改之意,反倒是笑得幸灾乐祸,“这燕大侠,要是为我吃起了陈醋,那我心里可真是过意不去啊!”
华琼笙压低嗓音,发钗末梢的红色琉璃珠也在轻颤,“不过呢,我看你俩的样子,或许燕大侠是该吃吃醋啦!”
华琼笙从腰间摘下一个荷包,抓住孟扶渊的手,将其塞到对方掌心里,大声说道:“送你的,不许丢了。”然后故作害羞地跑走了,与霍一擦身而过。
什么东西?总不可能是红笺小字。
孟扶渊低头,有些好奇打开荷包,抽出夹层中的一张浅黄纸条,只见上面用细若蚊足的小楷字撰写一份新药方。
原来是这个。
孟扶渊哑然失笑。
笑过之后孟扶渊忽然想起什么,再抬起头时,已经不见霍一踪影。
第103章
迟来的接风宴定在三月初八。
孟扶渊一行人将将落脚时,华琼笙只说自己忙的很,要紧事缠身,只能一拖再拖。他知道华琼笙的忙碌或许与自己一身受损的魂魄有关,心底感激不尽,对华琼笙也是谢了又谢。
路十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琼光谷第二次宴席,相比第一次,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丝毫不见敷衍。
只见两张红木方桌,十几人欢坐一堂,只这一次,终于不是华琼笙和孟扶渊两人独坐一桌,因为多一个“副庄主”,但是汴清予的性子冷漠到极致,华琼笙几番搭话,对方都似乎无动于衷,显得过分疏离冷淡,孟扶渊看不下去,就和华琼笙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华琼笙本来就喜欢笑,她也不在乎礼仪,前仰后合,眉飞色舞。
看起来,倒像是孟扶渊妙语连珠,惹得佳人皓齿明眸,开怀大笑。
蒜冬瓜,胭脂鹅,金钱虾饼鲛鱼翅,狮子头,鸡髓笋,醉蟹凉糕白玉汤。薄荷,山药,秋葵,山楂等中药材,也有幸在食谱里大展身手,玉盘珍馐,金樽清酒,垂涎三尺,四处飘香。
华琼笙特意搬出珍藏多年的梨花酿,她自己喝到兴起,也就下座位四处敬酒,惹得影卫们一时受宠若惊。
嫁衣的对襟刀袖早就被意外溅出的酒水染湿,洇出点点圈圈的深红,襦裙底沾上灰尘,早就不如往时艳丽,华琼笙执杯,一盏花酒下肚,忽然想起什么,冲不远处的孟扶渊大声道:“孟庄主,忘记说了,你这身体不能喝酒,你可别一时高兴给我忘了!”
孟扶渊遥遥拱手,“不敢不敢。”
华琼笙扬唇一笑,“你最好是。”
这一次,众人大快朵颐,品菜饮酒要比初次酒宴更加酣畅淋漓,毕竟两个多月的相处,大家都熟悉了华琼笙的性子,不似来时拘谨。只可惜孟扶渊不能喝酒,无法体会到纵酒微醺的肆意,但好在,不能喝酒的,也并非只有他一人。
方才华琼笙一杯花酒递过来的时候,汴清予声称自己身体虚弱,不便饮酒,自此之后,更是滴酒不沾。
这副做派,让孟扶渊恍然间相似第一次,汴清予强闯无为山庄时,他也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下人送来的热茶,他一口未饮。
汴清予是自愿如此,另一人却是情势所迫——
因为醉酒误事,痛失一个月月钱和闲散光阴的陆九,见那一坛梨花酿,如遇瘟神,避之不及,客套笑着推开别人递来的酒杯,掏出身上的笔墨,竟然开始抄起来。
这确实,显得陆九傲慢无礼,但谁让这场接风宴的主人是一身红嫁衣的华琼笙,相比这下,反倒是小巫见大巫,见怪不怪了。
这尔虞我诈的江湖,难得有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之景。
宴会终将落幕,有人酒足饭饱,意犹未尽地感慨,“琼光谷一日,赛神仙一世!”
孟扶渊正闲步行往华琼笙为自己安排的院落走去,饭后一刻散步,也好消磨腹中堆积的食物。
以往,孟扶渊都是见缝插针盘算江湖事,大概是午后暄明的日光倾泄满身,暖洋洋的,叫人容易懈怠,疏懒。
院落的青白墙映入眼帘,伴随一支红梅延展伸向碧蓝的苍穹,摇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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