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孟扶渊已经苏醒,霍一略带试探的问:“庄主……”
本来想问身体怎么样,但是话说一半又觉得似乎不妥,虽然霍一自己也无法说清不妥之处,但是直觉让他将后半句话立刻咽回肚子里。
孟扶渊对上霍一夹杂着关怀的视线,脸色一变,孟扶渊终究无法直说出自己昨日认错了人,只好曲线救国般低声问道:“我昨晚……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太多了,霍一心道,那些缠绵的话不像是孟扶渊平时能说出来的,当然更让人觉得奇怪的还是那句“我活不了几年了”。
霍一直觉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孟扶渊知晓比较好,斟酌利弊之后说道:“我听庄主一直在叫一个名字,好像是——子碌?”
孟扶渊闻言又是脸色一僵,愧疚,心虚,迫窘的情绪蜂拥而上,也说不清哪个更重一分,咫尺处的燕元白的神情越是平静淡然,孟扶渊越觉得自己轻浮诞漫。
于是他郑重其事地沉声道:“昨晚是我冒犯,是我被迷药蒙了双眼认错了人,我有愧于燕少侠,实在是对不住。”
霍一一愣,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不禁道:“庄主……”
孟扶渊神色认真,语气诚恳,“我并无轻慢亵渎燕少侠的意思,只是昨日被迷药……还请燕少侠将此事翻篇,就当它从未发生过,我与燕少侠依然能够以君子之交行走江湖。”
孟扶渊说的决绝,像是想凭借寥寥数语否定一夜露水情缘,昨晚孟扶渊是迷惘之间被翻红浪,可是霍一并不是,他是清醒地任由自我沉沦,沦为俗人。
颤抖的红蕊与蜷缩的趾头皆是尚未言明的情意,孟扶渊如果不是真心,以他高傲的脊骨矜持的昭质,是不会让霍一那样糟蹋的。霍一并不想这件事就这么被揭过去,吞下咽进肚子里,嚼碎了烂掉,时日一长被模糊淡忘。
至少此刻他唯有这一个念头。
霍一忙道,像是在否认什么,“其实我知道庄主认错了人。”
霍一低头喃喃道:“我知道庄主将我错认成了子碌,但是庄主有没有想过,其实以我的武功,如果我不想,无人能够强迫我做违心的事。”
“可是我还是默许庄主的对我……那样做。”
孟扶渊面带惊骇之色,总觉得燕元白接下来的话会语出惊人,果然只听对面继续说道——
“或许庄主已经猜到我的下文,我不求什么,但是我……总该为昨晚负责……”
“燕元白!”孟扶渊不由提高音量,“昨晚”二字宛若一根白毫银针刺入孟扶渊的耳膜,带出一片生疼,孟扶渊又是觉得羞耻心泛滥,又是觉得荒诞混沌,额头青筋直跳,连带着眉心都有些痛,“我不要你负责。”
霍一继续道:“庄主昨晚说恐怕无法再与那位子碌少侠相见,但是我不一样,我可以陪伴庄主左右,不离不弃。”
霍一的话说的太直白露骨,明晃晃的坦白终于让孟扶渊避无可避。
孟扶渊面色郑重,沉声问道:“燕元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燕大侠侠肝义胆,高风亮节,也甘愿成为他人的替身,活在他人的影子下吗?!”
“我既然认错了人,那你该知道我心中已经有人了。”孟扶渊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之前燕大侠不假思索,口不择言,我能谅解,把话收回去,我可以当燕大侠从未说过。”
霍一却是摇头说道:“我不介意这些。”
孟扶渊只觉得不可理喻,起身就走,山洞外地面坑坑洼洼,乱石横行,孟扶渊腿走不利索,被地上的碎石绊了一个踉跄。
霍一眼疾手快从身后扶住,却被孟扶渊站稳之后又甩开手。
即便如此,霍一跟在身后却是长舒一口气,只因两件事,一,他的身份没有暴露。二,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有理有据的缘由,能够以燕元白的身份常伴庄主左右。
孟扶渊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分的清轻重缓急,和霍一一前一后走在磕绊的山路里,途中向偶遇的樵夫和猎户问了路,终于又在食时末回到了魂与楼所在的西市。
马车还停在魂与楼里,是个暂时回不去的地方,于是霍一掏出随身带的银两买了一匹马。
霍一对着孟扶渊解释道:“我身上也没多少银两了,庄主暂且忍耐一下,与我同乘一骑。”
霍一将孟扶渊抱上马,然后自己也上马,前胸贴着孟扶渊的后背,将他搂在怀里,霍一想了想又问:“庄主……坐的住吗?”
昨夜情事才了,山洞野战是酣畅淋漓了,可是并没有用脂膏可用,霍一又过于精力充沛,孟扶渊身后还疼着,走路的时候腿都有些抖,更何况双腿岔开坐在马背上,身上只有一套里衣亵裤,外加一件霍一的长袍,一件只能护住上半身的披风,等会马飞奔起来,大腿隔着两层布料与马摩擦,又是一番新的煎熬滋味。
孟扶渊忽然觉得脸上烧的慌,好在是背对着霍一,对方也看不见,但是又不愿意顺着对方的话说,正中霍一的下怀,于是梗着脖子道:“坐得住,不劳燕大侠费心了。”
背后传来几声霍一的轻笑,孟扶渊听着尤为刺耳。
霍一从孟扶渊双腋下伸出手来,脚踩双边马蹬,一拉缰绳,怀中的人顺势与自己贴得更紧密无间,霍一看穿不拆穿,微微躬身,在孟扶渊耳边柔声道,看起来就像是耳鬓厮磨一番——
“庄主坐得住就好,我知道会有些不好受,庄主忍耐一下,我尽量快一些。”
第40章
马蹄扬起一片尘土,仿佛须臾之间,杏黄木牌上正楷写的“福兴客栈”四个墨字出现在眼前。
霍一勒住缰绳,马仰面长啸,往前冲了几处才堪堪落定,霍一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然后将孟扶渊扶下马,黑布靴底才碰到地砖,就听到十七激动不已的叫声化成一阵风席卷而来,配合着手舞足蹈的动作,想不注意到都难——
“庄主!庄主终于回来了!”
十七急忙上前凑近了说道:“弟兄们都找庄主找了好几个时辰了!就怕您出了什么事!”
孟扶渊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十七人多眼杂小声说话,后者讪讪地抿起了双唇,低头不语,早有养马的仆人将马牵走,孟扶渊与十七霍一一齐走进天字号廿一间,途中一言不发。
将门窗都阖上,孟扶渊才低声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情况?”
十七正要回答,霍一从一旁的行囊里翻出一套衣服,递到孟扶渊眼前,“天寒,等庄主先换上衣服再说。”
孟扶渊本来心思都放在魂与楼上,只是有点冷,现下霍一出言一提醒,孟扶渊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瞬间更薄上几层,秋风带着寒意直往衣袂襟裾里钻,浑身汗毛都冻得竖起来,身体不由得战栗取暖,孟扶渊耐不住自己实在畏冷,只好接过衣裳。
十七这才注意到孟扶渊穿得单薄。
孟扶渊退到角落里换衣服的期间,木门一开一合响了足足三次,孟扶渊出来的时候门楣和门板还在轻微地晃悠,屋里已经多了明二十一十二与十三,于是问道:“其他影卫呢?”
十七回答:“傅八和路十带着十五一起去找庄主了,现在应该还在魂与楼附近。至于杨七和陆九……”
十七扭头看着明二道:“二哥,你和庄主说吧。”
孟扶渊一见十七言语间踌躇,神色也变得凝重,心头一跳,连忙问明二:“发生什么了?”
明二叹气,道:“昨日杨七将真正的星霜姑娘绑了,自己假扮成了那星霜姑娘,后来陆九给杨七打掩护,两人一起进了星霜姑娘的房间,就再也没出来过。我一直坐在二楼的案几上,看得清楚。”
“我假借醉酒之名去听墙根,并没有什么动静,我害怕是出了什么岔子,闯进了那间房,陆九和杨七已经不见了,房间里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封宣纸信笺。”
“信笺?!”孟扶渊,霍一异口同声地问道。
十七手里捻着一张纸条,伸出手道:“就是这张。”
孟扶渊接过素白信笺,只见其中的行楷字歪歪斜斜,时大时小,只比草书要略微工整一些,甚是狂放不羁,倒是和传言中魂与楼故作高雅随性的风格不谋而合,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十月初九,我邀无为山庄庄主于魂与楼二楼雅间一会,杨姑娘与陆公子与我相谈甚欢,便留宿在魂与楼一晚,还请庄主不要担心。魂与楼楼主,喻孑然留。
“十月初九……”孟扶渊眯着眼睛道,“那不就是今晚吗?!”
十七急得在巴掌大的地方走来走去,“也不知道七哥和九哥有没有事?”
霍一闻言道:“约莫不会,魂与楼楼主还要用他们做人质。”
“这信写得倒是彬彬有礼,客套礼貌,只是不知道上面的字能信几分?”孟扶渊将魂与楼楼主写的内容又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心惊,沉声道,“两个疑点,一,他怎么会知道我是无为山庄庄主?二,信中提及的杨姑娘与陆公子,应该就是男扮女装的杨七和陆九,他又如何知道那两人是无为山庄的人?”
众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死寂一般的缄默,明明是红日高悬的白昼天,日光被窗户纸拦在屋外,室内阴冷晦暗,叫人生出一股无名的错觉,好像坠入了凶险万分的冥界,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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