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清予敛去眉眼间的神色,平静道:“尊上言之有理。”
姬鸿意盯上对方看了几眼,然后蓦然伸手握住汴清予的手腕,看似软绵绵的力道,其实强硬有力,根本无法轻易挣脱,他将汴清予拉到自己身侧,以一种紧密相贴的姿势,圈住对方,使之无法逃离。
汴清予藏在衣袂下得另一只手死死攥紧,指尖几乎要刺入血肉之中,面上却无一丝破绽。
毕竟他已经忍耐过一百多年的岁月。
“怎么不主动来找我,反倒要我亲自去派人找你过来?”姬鸿意话锋一转,又开始发问,面上反倒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尊上日理万机,事务繁多,我怕打扰到尊上。”汴清予垂首,轻声道,停顿稍许,他才继续补充道,“打扰到尊上,难免尊上会对我生厌。”
姬鸿意闻言仰头哈哈大笑几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怎会对你生厌?”
他大笑着又将人拉近几寸,“阿雩这是在和我见外了。”
“我怎么觉得阿雩同我许久未见,非但没有更加情真意切,反倒是生分许多?”
汴清予低头,“尊上多想了。”
姬鸿意也就不在继续这个话题,他的手滑上对方的腰侧,“倘若我说,我办这场寿宴,只是为了光明正大见一见阿雩,阿雩信吗?”
汴清予的身躯连同伪装出的自若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滞。
他没想到姬鸿意会直接问他这个问题,电光火石一刹那,汴清予心底已经闪过千百种念头,最终他还是决定不装傻,冒险一试,或许能够从姬鸿意口中套出一些消息来,“尊上大动干戈办一场寿宴,请来的也都是江淮的武林名家,应当不只是祝寿这样简单吧?”
汴清予面上堆起恭维的笑,“我虽然想信,却不敢信,不过即便知道这些都是假话,尊上愿意这样说,我自当喜不胜收。”
“阿雩,你要明白,假作真时真亦假。”姬鸿意漫不经心道,“真真假假,谁知道呢?我自己都分不清,刚刚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
汴清予垂眸,眼帘轻颤,心中暗道,果然,他不可能从姬鸿意口中套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下一刻,对方的手突然捏住他的下巴,汴清予所有的思绪霎时断了。事情终于演变到汴清予会讨厌的那一步,也是汴清予知道自己永远不可避免的那一步。
姬鸿意吻上来的时候,汴清予的腹部开始痉挛,身体下意识地抗拒,理智却让他不得不假装享受这场交融,汴清予只觉得自己恍惚间回到了一百多前被强行喂下连心蛊时,唇瓣上柔软的触感像是成千上万只蛊虫在牙关后的舌尖上蠕动,争先恐后地爬向喉咙深处。
惊惧,恶心,作呕。
但是只能被迫承受一切,还要装作欣喜,装作受宠若惊。
有那么一瞬,汴清予想直接伸手卡住对方的脖颈,他受够了演戏,他想和姬鸿意同归于尽。
还好忍住了。
贸然行动只会功亏一篑,已经忍过一百多年,也不差这一时。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汴清予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已经变得麻不不仁,不由自己控制,姬鸿意这才留恋不舍地从自己的唇齿间离开。
他停下后,故作温柔地替汴清予将鬓边的碎发绕到耳后。
汴清予任由对方的动作,宛如失去魂魄与神识的傀儡,他看着姬鸿意眼中隐约浮现的情意,只觉得虚伪讽刺,他不是没看见过姬鸿意滥杀无辜,满手鲜血的模样。
做完这些,姬鸿意满意看着自己的杰作,随后又将视线投向银白面具下的一双秋水剪瞳深处,“对了,差点忘了,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他凑近,轻声呢喃,“傅成鹤是你派人去杀的,对吗?”
呼啸的风灌满衣袖,料峭轻寒不肯散。
汴清予瑟缩了一下,面色却若无其事般坦然,他承认得很爽快,因为早就有所预料,“是我杀的。”
姬鸿意的右手缓缓爬上对方的脖颈,像是在挑逗与抚摸,又像是无声的威胁,“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独享尊上的喜爱。”汴清予对答如流,妖冶地笑了,笑意却无端发冷,“傅成鹤我看着实在是碍眼,干脆就杀了。”
姬鸿意闻言似乎也怔愣一瞬,大约是没想到对方给出这样的答案,但是显然,他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于是他又吻上对方的颈侧,“白雩,你狠起来可真像我。”
眼底的杀机一闪而过,了无踪迹,汴清予半垂眼眸,状似温顺地答道:“阿雩多谢尊上的称赞。”
姬鸿意朗声大笑。
他的双手仿佛化作毒蛇,又一次滑腻腻地在汴清予腰间游走,汴清予静默地承受,对方也就愈加放肆越界。
于是终于到了汴清予无法忍受的地步。
“尊上……”他的声音终于开始抑制不住的微颤,“这里是……外面……”
腰带已经被姬鸿意解开,掉落在地上。
汴清予的嗓音里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恳求,因为以姬鸿意的作风,真的可能在四处漏风的八角亭中做出那些事情,即便这里是姬鸿意私人后院,也难免会有客人仆人误入撞见,姬鸿意是不在意这些,但是他在意,他现在还有一层天枢派掌门的身份。
姬鸿意面无表情地打量汴清予的脸。
即使有面具遮掩,汴清予也觉得姬鸿意沉默的这段时间无比难熬,他甚至已经在想倘若姬鸿意执意不放过他,他该如何巧妙脱身?
半晌过后,姬鸿意终于再次开口,他先是哈哈笑了两声,“阿雩面子薄,行,那就不做。”
汴清予心底暂时松下一口气。
“不过礼尚往来,我答应你一件事,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姬鸿意贴近汴清予耳侧,“今夜就不要走了,多住一日,留下来陪我。”
等姬鸿意离开,汴清予急忙整理好里外的衣襟,一把抓起衣带系上,从来时那条小路匆匆离去。
却在刚出后院的第一步,被别人叫住,“汴掌门。”
汴清予转身,视线相触的瞬间,他的呼吸一窒。
“蔚掌门。”
汴清予草草作揖,不欲多留,打算即刻从对方身旁离开,才走几步,身后又传来对方讥诮的声音——
“汴掌门先别急着走啊。”
蔚楚歌抬眸冷笑,双眸中没有一丝温度,“汴掌门难道不问问,我都听到了多少?”
第146章
两相凝望于短短一瞬,却漫长到像是世事更迭,岁月变迁。
汴清予无声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他也学蔚楚歌嘴角挂上讥讽的冷笑,“蔚掌门爱听多少听多少,既然已经听到了,问与不问,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那我又何必询问,自讨没趣呢?”
蔚楚歌的眉眼宛如凝霜,汴清予无懈可击的笑容倒影在自己的瞳孔里,一如往常,他总是这副漫不经心,置身事外的模样,像是铁石铸成的心肠,无一例外地将自己拒之于千里。
他既然不愿问,就不可能再多说一句与之相关的话,蔚楚歌倒也觉得自己不妨直说,反正在对方眼里,所有主动搭话背后隐约显露的情意,都是可以弃之如履,丢在他脚下践踏的东西,堂堂天权一派掌门早就在汴清予身前颜面尽失,也不差这一次,于是他说,“从你说‘我虽然想信,却不敢信’往后,我都听到了。”
“所以……”蔚楚歌嗓音有些发涩,或许是徐州天气干燥的缘故,他略带沙哑的询问,“所以就是他?”
汴清予面无表情的承认,“是他。”
蔚楚歌又沉声问:“你喜欢他?”
汴清予闻言,先是不解地嗤笑一声,正要开口反驳,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刚刚为了维系姬鸿意对自己的信任,自己都说了哪些连篇鬼话,思及此,汴清予开始犯恶心,一时间竟然再笑不出来,反而冷声道:“是与不是,与蔚掌门有何干系?”
听汴清予大约是嘲笑自己自作多情,蔚楚歌也不恼,只是强笑答道:“也是,我问这些作何?是我逾越了。”
他的视线放远,游离于高耸的朱墙,姹紫嫣红的落英,他不想再看汴清予的双眼,春色灵动,总好过对方眼底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灰暗死寂,他垂眸轻声道:“原来你叫白雩。”
蔚楚歌一瞬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汴清予这个人,其实也不对,因为他的真名甚至都不叫汴清予,方才那些调情的对话阴魂不散地又一次于耳边响起,再开口时,蔚楚歌的语气平淡且疲惫,又像是暗含无尽失望与心如死灰,他郑重地告诫对方,“但我不管你是白雩,还是汴清予,我不管你有过多少身份,曾经又经历过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既然和无昼宫宫主的死牵扯上关系,在这一点上,我不会徇私枉法。”
汴清予闻言,笑容霎时僵在嘴角,他挑眉,缓缓问道:“听蔚掌门的意思,是想要向陵皓阁阁主揭发我?”
“蔚掌门可别忘了,无昼宫并不在三派联盟管辖的地域。”汴清予似乎是想到什么,终于又低头挤出几声嗤笑,然后抬眼,漫不经心冷冷道:“我同蔚掌门说这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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