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点了菜,桌上只摆着一壶茶水,刘巡认命地站起身,给三人斟茶倒水。
金陵九一行人是到了八宝斋后遇到傅倾流和刘巡的,在门口正面撞上,裴折和傅倾流重复了一下软玉馆内的独特寒暄,最后傅倾流不知抽了什么疯,主动问能不能和他们坐一起。
当朝太傅大人的面子,谁敢不给?便有了雅间里的这一幕。
裴折撑着额角,感慨道:“真是有缘啊。”
傅倾流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金陵九扫了裴折一眼,眼里带了点意味不明的情绪,以茶代酒敬了傅倾流一杯,客气道:“久闻太傅大人盛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傅倾流接了他这杯茶,回道:“天下第一楼的九公子,百闻不如一见。”
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句怼着一句,毫不客气。
这是金陵九的饭局,但桌上除了裴折,他与其余两人并不相熟,故而敬了那杯茶,他再没开过口。
都是玲珑心思,刘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金陵九,虽然裴折一直没正式介绍,但刚才听到傅倾流的话,心下有了几分计较,不打听也不多问。
裴折揉着眉眼,笑着打圆场:“怎么没人敬我一杯?”
傅倾流瞧不惯裴折这副吊儿郎当的态度,拧着眉道:“往常也没见你这般,怎地今日如此不像样子?”
刘巡朝裴折望去,对两人之间的来来往往疑惑不已。
同样的戏码在软玉馆已经看过一次了,金陵九捧着茶杯不作声,面上一片淡然。
“往常是在朝堂上,自然得端端正正的。”裴折哼笑一声,脸上带着几分戏谑,“这都出了京,太傅大人可让我松快松快吧。”
傅倾流斥道:“整天耍你那嘴皮子,不像样子!”
八宝斋是邺城中最好的食肆,做的菜堪称一绝,到这里的第一天,刘巡曾邀请裴折和林惊空去吃饭,但被裴折以案子要紧为由拒绝了。
陆陆续续上齐了菜,菜色是邺城独一份儿,当得起它的名头,不说其他,单单是各色菜肴的摆盘都别出心裁。
裴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金陵九,见他完全没被傅倾流影响心情,眼底闪过笑意,手下暗暗拽了拽金陵九的衣袖,悄声道:“不愧是我们小九儿,今日怪我搅了你的兴致。”
金陵九明白了他的意思,悄声回道:“听说这儿的菜味道不错,你尝尝。”
裴折哑然,看了看金陵九又看了看桌上的菜,菜肴色泽鲜艳,香气诱人,果然不错,但和他说的话实在不相干,这算哪门子的聊天?
刘巡见裴折一直没动筷子,问道:“裴大人怎么了,可是不习惯这些菜色?”
这一句问的颇为突然,裴折没反应过来,只“嗯”了一声没多说,默默吃起菜来,边吃边在心里想这菜的味道果然不错。
比起金陵九,刘巡更像是做东的人,连忙问道:“八宝斋的菜肴带了点外地特色,裴大人若是吃不惯,我去让厨房另做。”
“没什么吃不惯的,哪儿那么娇气?”傅倾流瞥了裴折一眼,“哪里是不习惯菜色,他是不习惯被打扰。”
桌上几人各怀心思,金陵九毫不在意,一点不掺和,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大有一副随你们怎么闹都与我无关的甩手掌柜样子。
裴折回了神,无奈笑道:“您可别讽刺我了,先前说错话了,太傅大人别和我一般见识了。”
傅倾流不置可否,没搭理他,反而往金陵九那边看了几眼。
金陵九向来不喜欢寒暄,也懒得应付别人的试探,把所有菜尝了个遍后,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去了屏风后面。
八宝斋的雅间是隔断式,屏风遮住了回廊和窗户,绕过屏风便又是一番天地。
楼阁靠窗放着一张贵妃榻,榻前有长案,上面放着一把桐琴,贵妃榻上铺了软垫,打开窗坐在榻上,能看到对面楼上的粉墙黛瓦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把木窗支开一点缝,金陵九坐在贵妃榻上往下瞧,边瞧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软垫上的流苏。
刚出正月,还有些冷,街上行人多披了大氅,毛绒领子遮得人看不清脸,从上往下看,像一颗颗颜色各异的圆球。
金陵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玄色的长衫,领口袖口的内里都缀了细绒,也捂得严严实实。
窗户里的寒气灌进来,他活动了一下手指,视线又放到旁边的桐琴上,许久没碰过琴了,眼下见着还有几分手痒。
屏风隔绝了一切视线,没犹豫太久,金陵九便从了心意,伸手覆在琴上。
为了静心养神,他幼时曾学过琴,学的尽是有名的琴曲和江阳当地的调子。
此时弹的,没名字,是师父教的一支曲子。
金陵九偏爱此曲,练了许久,一上手就找回了之前的感觉,丝毫不显生疏,心念一动,流畅的琴声便从指尖泄出,悠扬婉转,高亢动人。
曲子不长,没一会儿就结束了。
金陵九抬起头,正对上傅倾流的视线。
他收回手,从贵妃榻上站起身,带得软垫上的流苏晃了晃,穗子顶的珠子撞在贵妃榻旁,发出一阵脆响。
傅倾流眼里涌动着热切,声音有些颤抖:“你是如何习得这曲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事九哥哥,没事小九儿。
第58章
金陵九施施然站起身,绕过桐琴,不答反问:“江阳小调,太傅大人听过?”
“江阳小调?”傅倾流攥紧了拳头,一双鹰目锐利,“江阳范围甚广,你是何时在何地学的这小调?教你的人又是谁?”
金陵九笑了下,没什么温度:“太傅大人是将我当成犯人来审了吗?”
傅倾流脸色难看,不知是因为他说的话,还是因为他始终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二位说什么呢,我也来听听。”裴折端着瓷盅,边喝边问,“刚上的甜汤味道不错,你们要不要尝尝?”
凝滞的氛围瞬间被打破,刘巡跟在他后面,悄悄探头看了一眼,暗自在心里腹诽,不愧是裴大人,眼看着两人不对付还敢往上凑。
傅倾流心情本就不好,被裴折一闹,脸色更黑了,别说喝甜汤,他都有把裴折直接炖成甜汤的心了。
金陵九却与他相反,回答出乎意料,好奇问道:“什么汤?”
裴折舔了舔唇:“有山楂,有梨子,酸甜的,诶,刘大人,这叫什么汤来着?”
刘巡:“山楂炖梨。”
“噢,对,山楂炖梨。”裴折殷切推荐,“要不要来一碗?”
金陵九摇摇头,慢慢走上前:“喝不下,我只想尝尝味道。”
裴折:“那我给你少盛点?”
说话的工夫,金陵九已经擦着傅倾流的肩走过来了:“太麻烦了。”
没明白他的意思,裴折眨了下眼,迟疑道:“所以?”
“所以,给我尝一口你的?”金陵九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低头看着裴折捧着的甜汤。
离得不远,裴折能够看到他眼睫轻颤,像凛冬飞舞的雪片,飘落在心头,带起一阵细微的颤动,状似心潮澎湃:“张嘴?”
“砰——”
开着的窗被猛地合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卷着寒气的冷风被拒之窗外。
裴折和金陵九转过身,看到傅倾流绷紧的肩膀,刚被关上的窗户向里反弹,微开了一条小缝,可见刚才关窗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太傅大人不复平时的从容冷静,看都不想看两个举止过火的人,就这样背对着他们,一只手搭在琴上,冷声斥道:“出去!”
裴折第一次见傅倾流这般,愣了两秒。
倒是金陵九先回过神来,推着裴折的肩膀,带着他往屏风外去,一点不见刚才和傅倾流对峙时的针锋不让。
绕过屏风,回到吃饭时坐的位置。
裴折低着头,看着手上的瓷盅,一副出神模样。
刘巡还在发呆,从刚才金陵九要和裴折和一碗汤的时候就怔住了。
邺城与淮州城到底有一段距离,他没听说过裴折和金陵九有什么联系,一个朝臣,一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如此亲密吧!
刘巡表情复杂,不太想坐到桌边了,总有一种自己过去会破坏他们之间的和谐气氛。
金陵九心情不错,一点不见刚才弹琴时的寂寥,十分有闲情逸致,乐悠悠地调戏裴折:“裴郎在想什么,不是说要喂我喝汤吗?”
刚才小二来上菜,顺便将一些碗碟撤了下去,桌子上并不挤,甜汤放在正中间,橘红的汤汁闪着莹润的光泽,用瓷白的汤盅盛着,有种赏心悦目的美。
人心情好的时候,看什么都舒坦,金陵九现在就是这种状态,看着那甜汤都觉得养眼,满意程度不输于裴折偶尔做出的一些举动。
裴折托着瓷盅的手加了几分力,汤是温热的,因为指腹上覆着一层薄茧,几乎感受不到热度,只有掌心温温的,像有人往上面呵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着金陵九,目光顺着秾烈锋利的眉眼游移,撞见其中隐约的得色。
裴折确定,自己没说过要喂金陵九的话,但他不介意调戏回去:“叫声好听的再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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