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修的课便不按年纪分了,沈云梳走入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里面熏着淡淡的檀木香;四周摆着学子们的桌案,中央是先生的席位。
她随意寻了一处坐下,却见其余人屏气凝神,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心里便生了疑惑。难道教棋艺的先生如此严厉,让这些人怕成这样?
不过刹那失神,再抬起头时便看到众人的视线齐齐向门口看去。沈云梳也跟着望了一眼,不由得呼吸一滞。
远处的少女一身海棠色的深衣,头上用几只华美的金钗梳着飞天髻,耳旁垂挂带流苏的宝石耳钉,腰间带着清明透亮的玉佩。峨眉斜入鬓角,一双秀丽的时凤眼中含笑。
果真是以花为貌,以月为神。沈云梳有些不尊师重道地想,绮罗郡主的美名果真不假,不仅其余佳人被衬托的黯然失色,连施先生也逊上了三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美人兮,见之难忘。
抱歉昨天还差五百字的时候睡着了......
注(1):这里借用唐代的官职,作者菌编不出来orz
注(2):文中设定歌舞比琴棋书画地位低,但不是下九流。
第4章 第四章 佳人难得
察觉到自己想法,沈云梳赶忙甩了甩头。见绮罗郡主就近找了位子坐下,不由得后悔自己没挨着门边坐;可随即又心惊,疑虑自己的想法从何而来。绮罗郡主身为恒王之女人中龙凤,自不是她能随意结交的。
心中七上八下,沈云梳却面上勉强保持了冷静。暗笑自己一个女子竟也会为美人乱了心神,便强迫着移开了眼,向身旁打量。
却见孙馨巧正笑眯眯地看她:“沈姐姐,想来我第一次见到郡主时,也是这副痴迷的样子呢。”
沈云梳放下心来:“郡主果真不凡。”却也不多言她的美貌。
此时柏先生也进来了。他已过不惑之年,一身朴素的青衫;相貌普通双眼却炯炯有神,偶尔闪过精光。
先生环视四周,确定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他面前的棋盘上后,便开始讲解这残局的解法。沈云梳全神贯注地听,却懊恼地发现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看上去每一步走得都有理,但她心里清楚自己来肯定抓瞎。
讲课完毕后,柏先生吩咐两两一组的练习,便向沈云梳走来。
他简洁地询问了几句沈云梳的情况,在得知她基础较为浅薄的时候扫视了一圈,向一名少女唤道:“子佩!”
沈云梳跟着望去,这一看便吃了一惊:这女子竟是男装打扮,一身月白长袍清俊异常。
“先生唤我何事?”只见她跟对面的同伴说了几句话——她的伙伴竟是绮罗郡主,便快步走来,恭敬地向老师拱手。
“子佩,你可愿意替为师给沈小姐讲解讲解此季学过的棋局?”
“自然,先生放心。”
柏俞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去指点其他学子了。沈云梳见面前的人神情冷淡,便简单介绍道:“学生沈云梳,在家翻过几本棋谱,没正式练习过;劳烦小姐费心了。”
祝瑛见她眼神清明,便淡淡说道:“在下忠烈伯孙女祝瑛,‘子佩’是我的字。手谈何时开始学都不晚,希望沈小姐是能静下心研究棋局的人。”
“学生定然竭尽全力。”不知为何,对于这位祝小姐,沈云梳不由自主地像面对先生般恭谨对待。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就在讲解中过去,最后祝瑛满意地点了点头。“沈小姐对于棋局还是有些悟性,日后勤加练习。”
沈云梳行了个半礼,“多谢祝小姐指点,云梳受益匪浅。”
祝瑛受了这个礼,冲她点了点头后就回到了绮罗郡主身边。
沈云梳这才转向孙馨巧;她留意到之前孙馨巧并没有去跟其他人搭档,反而拘谨地坐在自己身边一同听着祝瑛的讲授。
“祝小姐讲得真好。”孙馨巧感叹地说,随即压低了声音。“只是为人冷淡了些,怎至于被众人排挤。”
沈云梳并无八卦的意思,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心中却燃起了斗志。
鹤立鸡群的人,总是受人嫉恨的。祝瑛不是池中物,希望有一日自己能想绮罗郡主一般得到她的另眼相看。
当然,沈云梳不知道,刚才祝瑛对她的态度传出去也足够让人惊讶。
接下来的书法课上,沈云梳一口气临摹了两个时辰的字帖。何老先生多看了她几眼,许久没见到这么坐的住的女娃了。
“姐姐,施先生果真是难得一见的佳人。”回府的马车上,沈云梳看着姐姐明显等自己开口的样子,便随意找了个话题。
“哦?”
“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真不知先生少女时该是何等风流娇态。”
沈云华笑了:“平日见你乖巧,怎地遇上美人就显出这份痴狂的性子。”
“学生对先生不敬了。”沈云梳故意四处打量,脸上显出几分惭愧。“说到美人,见到绮罗郡主是,小妹可真是一下没回过神。”
“绮罗郡主?”沈云华愣了一下,“是了,你同她一起上棋艺课。”
“还有四书。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冰肌玉骨,国色天姿。”沈云梳竟罕见地显出几分苦恼来,“郡主美如冠玉,小妹惭愧,竟想不出诗词来赞扬。”
“照你这么说,我日日得见郡主起舞的姿态,岂不是惹人嫉恨?”沈云华调笑她,“盼纤腰之楚楚兮,风回雪舞;耀珠翠之的的兮,鸭绿鹅黄......”
“姐姐快别说了,再说梳儿都要后悔了呢。”沈云梳掩唇而笑。
“是姐姐疏忽,梳儿平日见的人少,竟也没有闺中密友,才让你见了这拔尖的人便念念不忘。”
沈云华咬了咬牙,“我去向母亲求个出府的令牌,梳儿放假时也好在城中四处走动。”
沈云梳没想到长姐会说出这般话,险些红了眼眶。“姐姐何必如此,小妹无以为报......”
“又说傻话了。”沈云华温柔地理了理她额前的青丝,“你叫我一声姐姐,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吃罢晚膳温习了日间学的功课,沐浴后早早地进入了梦乡。今夜沈云梳睡得很沉,却也安稳。
东陵书院五日放一次假,正好和朝中制度相应,道是体谅父母挂念之情和儿女的孝敬之心。
早起看了一会儿棋谱,若有所得后才用过早膳来到舜英院。
“女儿给母亲请安。”
程氏无奈地看着两个每日约好了般一起过来的女儿,“都起来吧。”
“梳儿第一日进学,感觉如何?”
沈云梳上前一步,详细回道:“先生们都很温和,‘妇容’‘妇言’也都听得懂,认识了三位同班的小姐。只是棋艺课稍难了些,先生让祝小姐为我讲解,女儿受益匪浅。”
“祝瑛?”程氏皱起了眉头。“她风评可不好,梳儿往后还是少和她往来。先生们待你宽厚,你也万万不可因此懈怠。”
“女儿晓得。”
程氏见她谦恭的模样,脸色柔和了少许。人能装一时,不可能装十几年。梳丫头的品性端正,也还知道感恩,这就够了。
不久,沈云逸、沈云景和蓝氏也到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妾身给夫人请安。”
沈云逸温和地笑:“两位妹妹又来的最早。”
“哥哥温习功课睡得晚,还跟我们争给母亲请安的早晚不成。”沈云华嫣然一笑,“即使明年参加春闱,还是身体要紧,母亲说可对?”
“我不过随意说一句,就惹来妹妹的这么多话。”沈云逸故作无奈,“华儿过两年就该嫁人啦,母亲也该管管她这性子。”
沈云逸毕竟是男子,虽关心妹妹却难免粗枝大叶;程氏却明显地注意到了沈云华听到“嫁人”时情绪有些低落,赶忙转移话题。
“夫人,妾昨日一问,景儿已将《千字文》熟背谨记了。”蓝氏上前禀告。
程氏心中冷笑。她自然知道蓝氏什么意思,不过看着梳丫头跟着进学着急了。可她也不想想,别家的庶子十四五岁方入小学也不为过,更甚者就拘在府中请先生教着,又如何了?她请的先生每月七两的俸钱,难道自己这个主母还苛待庶子了不成?
她想着便扬起一个慈爱的笑容,冲沈云景招了招手:“看来景哥儿平日确实用功了,去库房挑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对了,再给梳姐儿也拿一套。才到书院里,可不能让人轻看了。”
“多谢母亲。”
“母亲,我年纪尚小,用不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年仅八岁的沈云景小大人般地说。
程氏表情更和缓了,摸了摸庶子的头顶。“景儿懂事。但你读书刻苦,这些外物算不得什么,不必跟母亲客气。”
这孩子听先生讲着孔孟之道,虽听得半懂不懂却也明白忠孝仁义礼智信。蓝氏还是小家子气了些,逸儿嫡长子的地位稳固,景哥儿日后有出息了也只会是他的助力。她们二人其实利益上并无多少矛盾。
程氏想到这儿顿了顿。蓝氏不是还打着靠儿子争宠的念头吧?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看不清老爷对她这个嫡妻的爱重是不会变的吗?
“月婳月菱,跟我去闲云阁,同妹妹一起去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