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社稷安危,深知今上手段的大臣们自是全无异议。可顾栖梧只有这么一位皇子,眼下生母有了谋杀元后的污点,再无继承大统的可能。为了江山传承,纷纷上书请求皇帝主持选秀。
顾栖梧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沉默不语。翌日早朝,众臣的目光都集中在跟在他身后的少年身上。
只见他一身碧蓝色长衫,头戴玉冠,眉目疏朗,气度不凡。今上抚掌而笑:“元后并非没给朕留后啊。敏安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这天下朕再寻不来比她更出众的储君了。”
“这——”
“皇上万万不可!女子怎能......”
顾栖梧仍是浅笑,仿佛未听见一般。只见此时已是工部尚书的沈明义道:“吾皇英明!敏安长公主至纯至孝,文武兼备,当立为储君!”
还没等那气得直哆嗦的同僚反驳,萧家、杨家、祝家、庄家、陈家、舒家、林家、孙家......以及他们的世家、姻亲、盟友,纷纷下跪附议。在那磕头,请皇上三思的人们听大殿上许久没动静一抬头,却见支持立顾元宸为太子的竟占满了大半个朝堂。
七年间,沉稳大气,聪颖绝伦的小姑娘 已长成了翩翩少年郎。上马能骑射,下笔能批断;温文尔雅,智谋无双。每日递上去雪花片般的奏折,有多少是她悄悄批阅了,再送去给父皇过目的?举手投足间自有天家的威严气度,与她相比,顾元鸿不过是个不知事的娃娃。
七年间,东陵书院新一批出师的学子,有多少让世间七尺男儿心生惭愧,不得不折服?更别提净尘山庄的妇孺没有男人也过上富足的小日子,云琦书院平民家的女儿长了见识,一个个成为家中的顶梁柱。
一身玄色衣袍,神色庄严肃穆的少女跟在父亲身后,在祖宗天地和文武群臣的见证下受封皇太女。这可是大悦开朝来绝无仅有的先例,接受良好教育的女子骄傲地挺起胸脯,将“头发长见识短”之类的话语反驳回去。下一任君王都是女儿身,谁人对圣上的决策不满?
顾栖梧坐在亡妻的宫殿内,望着院中槐树,感概万分。最初只是不忍二人的女儿受委屈,谁能想到弄出这么大动静?虽是都是他为女儿铺路一手促成的,一切这么顺遂倒有点不敢相信了。
他吩咐顾玉琦和沈云梳小两口往后尽量少在朝堂露面,未来女帝已经触动文人们的极限,其他的还要慢慢来,逼的太紧就不好了。本来也只过了十年不到,往常改革那个不得拖个几十年?却特地嘱咐恒王世子往后好好辅佐太女。顾玉熙早已娶妻,如今儿女双全,还玩笑地说要将长女顾鸾许给沈初岫为妻。
朝中人认定陈婉茹,舒秀莹,萧洛斓,杨可烟等人跟册立女太子之事没少了联系,可谁敢明目张胆地插手皇帝的家务事?更别说她们从未抛头露面,一点“祸国妖妃”的苗头也揪不出来。
绮罗郡主和德善县主过了双十年华,却双双云英未嫁,身上连个婚约也无,真的没有流言蜚语,无人打着关心的名义嚼舌吗?当然不。然而皇帝说了,两人为了大悦,为了受苦的百姓抛头露面,心知无法全心操持家务相夫教子,才立下誓言终身不嫁。那些人自然不信,然而见两人受宠,又不妨碍旁人,也就消了心思。
顾玉琦和沈云梳两人已经不住在凤阳阁了。她们搬去了一处闲雅的宫殿,四周竹林环绕,其中还有一条清澈的溪流。虽离顾惜桐和元辰远了些,上午散步过去就当活络筋骨了。要是到的晚了,连顾元宸也调侃几句,说堂姑和县主可是昨日太过恩爱?
两人去净尘或云琦探访都很是热闹,平时过日子便清静些。赌书消得泼茶香,从诗书国事聊到柴米油盐,字句中透着老妇老妻的默契。虽偶有争吵,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隔日便又亲热起来。更别说自去年从宫外抱养了一只猫儿,大名归霜,小名仙儿;一见她们吵架便喵喵地叫唤,利爪净往书画瓷瓶上扑,二人多大的火也消了。
一日得闲,顾玉琦与沈云梳在院中执黑白棋子对弈。阳光正好,暖暖地洒在仙儿雪白的皮毛上。眼见她懒懒地在清凉的岩石上翻了个身,两人相视一笑。
这世上,只有你,与我旗鼓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