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母亲许早就投胎了,生在一个富贵人家从小无忧无虑直至嫁与良人,哪会还见到呢?
有些人,真就是,再也不见。
蒋溪登时着了急,再晚些,他怕是也赶不上见胡迭最后一面了。
身体蓦地回暖,血液开始沸腾,一股熟悉的真气凭空地在体内运转,这是怎么回事?
蒋溪狐疑,却来不及细想,运气于丹田,竟然平地飞了起来,身轻如燕,腾空翻跃,很快就穿越了刀山火海。
刀山火海的尽头,便是三生石畔彼岸花开,再进一步,便是奈何桥。
彼岸花开到荼靡,鲜红欲滴,盛开的模样像极了胡迭的眉心印。
蒋溪倏地红了眼眶,加紧了步伐。
远远看去,奈何桥熙熙攘攘,竟是排起了长队。
可见人间不太平。
蒋溪焦急地寻着胡迭的身影,可是人死后,影子都不似在人间时的清晰,加上又带了凡间的戾气,哭得哭,叹气得叹气,蒋溪一时之间有了种在人间逛菜市场的感觉。
正愁云不展之际,蒋溪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被鬼差包围。
“大胆凡人,胆敢私闯地府?不要命了吗?”一个鬼差大声怒斥道。
另一个鬼差嘴角抽搐,贴在此鬼差耳边小声嘀咕:“这明显是不要命了啊。”
那鬼差正了正色,也不搭话,伸手就要绑了蒋溪拿去阎王那里问话。
蒋溪牢记此番目的,忙求情道:“劳各位大人手下留情,我是来找我媳妇的,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才犯了规则,求各位大人发发慈悲,圆了我这个念想吧!”
“哈哈哈,来找他媳妇的!”不知何时,竟有过路的亡魂陆续停了下来,不急不慢地看着热闹,甚至品头论足起来。
“哎,这也是个痴心男儿啊,有道是女儿长情男儿薄情,人间不多见啊!”
“就是说啊!”有妇人开始哭哭啼啼:“要不是我那个猪狗不如的夫君将我卖给土匪,我也不会如此年轻便香消玉殒啊!”
众人七嘴八舌开始劝起鬼差,容眼前这痴情男去见他媳妇最后一面。
未几,年长一点的鬼差头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吩咐道:“带这男子去见他媳妇,见完了抓紧踢回去,再晚点被阎王知道了,可有我们好受的。”
蒋溪忙俯身作揖:“感谢大人的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
一个干瘦鬼差嬉笑道:“你当着地府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我看你要有来无回的。”
蒋溪莞尔笑道:“能跟媳妇一起留下投胎的话,也是极好的。”
“你媳妇一定很漂亮吧,所以你才舍命跟来。不过这亡魂一般不超七日就投胎了,你媳妇死了多久了?”
蒋溪的神色立即暗了下来,登时急了:“我媳妇叫胡迭,能否麻烦大人帮查看下?”
干瘦鬼差见蒋溪一脸急迫,也不好再与他闲聊,抻着脖子喊道:“有人来找他媳妇,叫什么蝴蝶的,有什么叫蝴蝶的女子吗?”
奈何桥边,胡迭正在一心一意地帮孟婆盛汤,亦听到这纷纷扰扰的吵闹声,依旧面不改色地做着手中的事。
“蝴蝶,哎,你不就就叫蝴蝶吗?”孟婆百忙之中,竟还不忘听热闹。
“怕是重名吧,我一个男的,哪是什么媳妇!”胡迭哈哈大笑。
孟婆一想也是,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鬼差喊了半天,无人应答。“小兄弟,我看你媳妇已经转世投胎去了,你怕是来晚了!”
蒋溪固执地摇了摇头,用尽全身力气高喊道:“小蝴蝶小蝴蝶你在哪?我知道你会等我的,会等我来找你的!”
“我懦弱,我胆小,我不能直面本心,我以为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我对你熟视无睹漠然置之!我今天所受的一切煎熬都是我的报应!”
“那年金陵月下,桂花飞舞,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我家道中落,将我救出水火中的人是你!我迷茫踌躇,颠破流离一直在身后支持我的人是你!甚至是在面临绝境,命悬一线时为我抢先赴死的人还是你!”
“我知道你还在,我能感受到你的气息,你不要生气不来见我啊!我知道错了!”
短短几番话,蒋溪确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颓唐地缓缓地跪了下去。
这阴府的地,跟人间一样的冰冷。
胡迭打着汤的手早就愣在了半空,浑身轻微地颤抖着,他不是没有希冀过蒋溪会来找他,那个垂死前最宏大的梦想竟然实现了。
他猛地将汤碗放下,转身拼命朝着蒋溪的方向奔去。
原本熙熙攘攘,推推搡搡的人群竟然默契地给他让出来一条路,一条连接着两个有情人的冥府之路。
干瘦鬼差睁大了眼,吐着舌头:“我的娘咧,竟然是个男媳妇。”
浮世
登高望蓬流,想象金银台。
陈度宗听闻泰山造化钟神秀,仙气盈盈,对修行甚为有益,便一路游山玩水,来到了泰山。
当然,来之前定是要劳民伤财,造个行宫。
而大陈早已国库衰竭,民不聊生,当朝天子却避耳不闻,障目塞听,一心只想长生不老做那活神仙。
赵宇酋虽忠,却不愚。
他看在眼里 ,急在心上,这大陈若是如此下去,不出几年定是要走向亡国之路。
一个国家从如日中天到垂垂亡矣,也不过是三年又五载,何况是人呢。
“姐姐,如此下去......”赵宇酋因监工道观,迟出发几日,堂堂七尺男儿满心抱负,锦衣卫头领却成了包工头。
“我赵宇酋出身名门,虽不是建国立业之英才,但从小便兢兢业业勤学苦练,练就一身好武艺以保家卫国。而现在,虽然备受圣上青睐,可做的都是什么活儿?不仁不义之事,鸡毛狗杂之碎,眼见着百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我不能救人民于水火,反倒是添柴加火!”
赵宇酋一顶天立地的壮汉竟然在赵贵妃面前涕泪横流,愤懑不平。
赵贵妃看似弱柳扶风,不堪世事,但在巨大的危机面前,竟有着超凡的镇静。
“哭哭啼啼像什么话?这还是我们赵家的子弟吗?”赵贵妃呵斥道。
“姐姐!”赵宇酋登时停止了啜泣,用力地擦了擦眼泪。
本以为会遭姐姐训斥,却不成想听到了下面的一番话:“我虽为深宫妇人,眼界有限,但也知这世界何为正何为邪。你我自幼一起长大,姐姐怎会不知你心中的苦楚,顶天立地的男人心有鸿鹄,却只能屈尊当只燕雀!”
“尊儿已经会说话了,日后当娘的要怎么教他这人世间的道理呢?”
赵贵妃不由苦笑,站起来踱步到赵宇酋面前,打量些许,欣慰笑道:“我们宇儿成熟了,是个顶天立地为国为民的好男儿了。这大厦将倾,你的时间不多了。”
“姐姐!”赵宇酋心下一凛,强压着惊讶。
赵贵妃则是一脸坦然:“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天道好轮回,我们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赵宇酋怔怔地望着姐姐,这个从小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已经隐隐有了母仪天下的霸主之气。
“去做,不要想。”赵贵妃轻轻拍了拍赵宇酋的肩:“物极必反,当下之急,是要退兵。穷兵黩武多半会两败俱伤,去年冬天蒙人和胡人都遭了雪灾,我大陈之所以还没败退,要感谢天佑!”
“一旦他们恢复过来,识破大陈的中空,挥兵直下,我大陈只有亡国的份儿了!”
赵宇酋重重地点了点头,姐姐就是姐姐,三两句就指点了迷津,前方的迷雾有如得到久违的阳光,似是可以看到湛空白云,天朗气清。
“陛下已经昏庸到随处放令牌了,这个给你。”赵贵妃面不红心不跳地塞到赵宇酋手里一个牌状物,不咸不淡道:“没事儿就别总往宫里来了,陛下那里多你一个少你一个都不打紧,有我给你照应,从今天起,你便是生了重病回家疗养了。”
赵宇酋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牌子,再看看姐姐,心内五味杂陈。
那是一块大陈自开国以来便唯有一块的免死虎符金牌。
得此牌者,可号令三军,且哪怕是皇帝,也无法诛杀之。
开国皇帝为了给群臣画大饼,一直将这块虎符金牌做为终极诱饵。群臣皆以为此牌就像鬼,听得多见得少。
而当这块金牌沉甸甸地被赵宇酋握在手上的时候,他真实地体会到了姐姐的良苦用心与决绝。
赵贵妃此举,无异于以将整个赵家的血肉和天下百姓的福祉孤注一掷地放在刀尖上烹油。
没有退路,为了大陈百姓为了姐姐尊儿,他只能拼死一搏。
死,有时候并不可怕,没尊严没盼头的活着有时候生不如死。
总要有一点光。
当胡迭紧紧抱住蒋溪的时候,蒋溪恍然间,看到了心里的光蓦地亮起。
有一种如归人般的踏实和温暖。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
胡迭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温柔到逐渐焦急到最后的暴躁:“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我......”胡迭猛地甩开了蒋溪,咆哮道。
在他漫长的百年人生中,他极少咆哮,却在地府见到蒋溪的时候,爆发开来。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蒋溪可以好好的活着,幸福地活下去,而不是与他共赴黄泉。
“你没有死吧?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灵气,你是不是灵魂出窍强闯来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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