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进来干什么?这里我来就可以了。”胡迭还在愧疚下午给他的那一巴掌,说话都不敢大声,蚊蝇似的。
“你说话声那么小干嘛,嗡嗡嗡的。”蒋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右脸青紫,肿得老高:“这是要烧火吗?今晚吃什么?”说罢便蹲在灶旁,准备点火。
胡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思考片刻,同样若无其事道:“你把南瓜切了吧,今晚我们吃南瓜粥。”
“哦,又吃粥吗?感觉都快吃成粥了。”
熟悉的少年、熟悉的挑剔感终于回来了,胡迭强忍住嘴角浮现的笑容,没忍住,就由它雀跃了出来。
“笑什么笑,明天我要吃好吃的。” 蒋溪不咸不淡道。
“好好好,想吃什么就给你做什么。”胡迭咧着嘴,活像个只会傻笑的村头傻子。
“对了,三师弟呢?这么久没见到他,怎么师父和你都不着急?”蒋溪烧着火,盯着灶坑里的火苗。
“我的心思这段时间一直在你身上,也无暇顾及其他了。至于师父,他总说各人有各自的造化,不用着急。”
蒋溪:“……”
他虽浑浑噩噩了数日,但是也知道胡迭这话是骗鬼的,当初若不是赵四及时赶到相助,可能他现在就真的是鬼了。
“师父,可知道他在哪?”蒋溪问。
胡迭想了想:“大体是知道的,我当初找你用的是师父的白玉盘,能找到你,也应该能找到三师弟。”
“那等我们明日便出去找他吧。” 蒋溪淡淡道。
“金陵城对你来说太危险了,若是施泽方知道你还活着,肯定要赶尽杀绝的。”
“未必,他跟师父一战,应是两败俱伤。他一时之间恢复不了元气,要不以他的本事早来追杀我了。”
“不行,师父不会同意的。”胡迭摇头道。
“那我们就不管三师弟了?”
他们这边偶有良心地想起了失联的三师弟,而三师弟则凭借着自身的独特魅力和无畏精神,得到了虐猪道士的青睐。
虐猪道士不仅每日给他送来吃食,还每日在硫磺熏香中减少了计量,做了手脚。
时不时虐猪道士还会找白青聊一些家里其他人都不跟她聊的人生大道理。
两人竟然一时间有倾盖如故之感,所谓是不打不相识,一个大肘子竟然带来了一个小小的知己。
姚童因此产生了十分复杂的情感。一方面,她不想白青死,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白青离开自己。
但是,这个想法在她后来听到父亲与家里道长道对话后,有了彻底的转变。
她要放白青自由。
她不希望看见被扒皮抽筋剜胆的白青,她希望见到没心没肺只爱吃睡的大道者白青。
她偷偷地从一个颇有名气的道士那里买到了一个符咒钥匙。白青是被道士以符咒为笼子,筑了一道锁,锁由所设结界的道士灵力为锚,辅以法力。但是如果有灵力更高的道士愿意以灵力筑钥匙的话,白青就会自由了。
拿到钥匙后,趁着月黑风高,她轻车熟路地进入地窖,小心翼翼地将钥匙符咒就着明火烧了,粉末撒在了白青的身上。
粉末散去,白青手脚上铁链轻然退去,连气色都好了很多。
“你这是?”白青惊讶道。
“嘘!不要说话,跟我走。”姚童小声道。
本来地窖旁是有守卫的,但是每次姚童都会搞来什么隐身符,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进入。
今日同样如此,她带着白青堂堂正正地从大门而出,转眼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快走吧你,以后你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小命,不要忘记我。你答应我啊,不许害人!”姚童将白青送到一处暗门,暗门连接地道,直接通往城外,这也是姚府不为人知的保命密道。
白青感动得一塌糊涂,不知说什么好,他心里也是舍不得姚童的,但是也清楚保命更要紧,一时纠结得抓耳挠腮。
“行了,你快走吧,被发现就完蛋了。”姚童焦急地催促道。
白青红了眼眶,从怀里拿出一卷蛇蜕,塞到姚童手里:“童……童姑娘,你拿着,这是我初次渡劫的蛇蜕,你拿着可以防……防虫。大恩不言谢,我以后会回来找你的。”
姚童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扑哧地笑了出来:“好呀,我拿着,等你哪天回来报恩。”
“那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练功,这个蛇蜕可以召唤我三次,我只要活着一定会过来。”说罢,白青竟上前快速地拥抱了下姚童,面红耳赤地顺着密道逃走了。
只留下一个同样面红耳赤的姚童面对着昏暗的月光羞红了脸。
一个丫鬟兀自经过,看着自家小姐对着月光傻傻地笑,不觉好奇问道:“小姐,你这是笑什么呢?”
处于甜蜜泡泡中的姚童倏地被打扰,第一反应是害羞,第二反应是愤怒,怎么谁都敢跟她搭话了。但是害羞还是战胜了愤怒,她慌张地骂道:“你是哪根葱,胆敢管我啊!给我滚远点儿!”
说罢,自己揣着鞭子风也似的逃之夭夭了。
黑暗里,这个胆大包天的丫鬟轻轻地笑了,隐隐灯火里,浮现出一张似曾相识的故人脸。
白青自从进了密道,便拼命地往前跑,这密道虽然弯弯绕绕,但是修葺的甚好,两旁都嵌以硕大的夜明珠若干,时不时角落里还放置着一些干粮。
白青毕竟是白青,逃亡中不忘填饱肚子。所过之处,寸粮不留,边吃边跑,边跑边吃,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看到了前方隐隐的月光。
这个密道通往城外的栖霞山,于半山处的密林里,巧妙地挖凿,可见姚府属实费了一番心思。
白青铆足劲儿,磕磕绊绊地从洞口飞一般冲出,感激涕零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逃出升天后,白青却一时间不知道去哪儿了。他毕生的智慧都用在了吃喝开解自己上,突然要用脑子想点儿什么事情,就像海底捞月,白费劲儿。
最终,他想着找个地儿休息,心念栖霞山与百灵坡离得很近,就一路边吃边溜溜达达地朝百灵坡走去。
偌大的百灵坡在暗夜里静谧深邃至极,寻常人看到的是一片黑暗,但是在白青眼里,他离老远就看到了李可爱以法力精气筑起的家。
到家了。
眼泪抑制不住地跟随着脚步狂奔,家看起来那么的近,跑起来又那么的远。小小的院落门口挂着两盏灯,一盏长明灯,一盏琉璃灯,就像当初的翠竹轩一般斑驳琉璃,充斥着不切实际的浪漫。
白青一路哭着跑到了门前,还未来得及敲门,就看见门“吱吱呀呀”地自己开了,李可爱披着粉色长袍,笑盈盈地朝他笑:“小贪吃蛇,你回来啦!”
白青再也抑制不住,狠狠地扑倒在李可爱怀里嚎啕大哭。
“为师的小身板可经不住你这般折腾啊,你放开为师!”李可爱嫌弃地骂道。
这一哭一骂的嘈杂之音成功了吵醒了布衣派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二人惊地起身,喜地拥抱。
这互相嫌弃不伦不类的布衣派,终于全须全尾地活着团聚了。
同袍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温柔的阳光顺着窗棂洒下淡淡的薄金,白青无意识地朝阴影里滚了滚,咂巴着嘴。
蒋溪早已经醒来,呆滞地望着破败的天花板,这布衣派的破屋不是日久失修的破,而是从诞生之日就甫以如是,就像这四六不着边的门派一样,从创立之日就充斥了玩闹的意味,包括他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玩之且之。
却万万没想到在被抄家性命堪忧之时,这戏谑的门派却成了自己风雨飘摇无家可归之时唯一的寄托。
想来命运真是可笑,昨日还是受万人敬仰艳羡的人间富贵,转眼间,变成了苦旅漂泊的一介布衣。由此可见,人事音书,世异时移,人生只有死亡是确定的,其他境遇皆为浮萍,不知何时就转了蓬。
李可爱匆匆建起来的布衣派只有小小的三间房,一间做为厨房,另外两间草草搭了榻。小一点的一间由李可爱当仁不让地占为己有,稍微大一点的一间由三兄弟堪堪挤在一起。
白青回来的这晚,除了他本人睡得香甜,他的两位师兄皆是各怀心思,辗转反侧。
胡迭睡在榻中间,怔怔地望着白青熟睡的面庞,心里不由地生了几分愧疚。曾经为了他下山,为了他去跟李可爱拼命,短短一段时间过后,竟连他的性命也没以前在意了,好像心里眼里都只剩下且唯独只有蒋溪,其他人都像过客,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而蒋溪则是整晚整晚的睡不着,丧家之痛如附骨之蛆般深深地浸在骨子里,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汹涌来袭,满地殷红的血液,成堆的尸山,母亲漠然又扭曲的面庞,都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不断地重复着睡着又醒来的状态中,每每都是咬着牙留着冷汗,全身冰冷不断抽搐,唯有胡迭紧紧握着的那只手传来太阳般的温度,提醒着他还活着,这一切都只是场梦。
一切都是覆水难收的梦,南柯一梦,抽筋削骨般的痛。
“你醒了?”胡迭小声问道,满室静谧,唯有这蚊蝇般的声音。
蒋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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