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心里只有你大师兄,就没别人儿!”李可爱故作愤懑状,内心则是云淡风轻。
胡迭兀自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说谁不知道你是个偏心眼儿的啊,三师弟本来就是“买二送一”附带的,你心里有他怎么如今才想到呢?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因为这破门派里就属他与白青交情最深,连他都忘记了,谁还能记得呢?
蒋溪的状况恢复得很慢,终日不语,依旧是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让吃就吃,让睡就睡,全无生气,活生生的一个活死人。
李可爱也会在暗地里哀其不争、怒其不幸,但是一想到这孩子短瞬间遭受的天翻地覆的变故,便也心软了下来,随他去了。
唯有在胡迭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那经常笑靥如花、变各色云朵儿给他看的大师兄,丢失在了一个月黑风高的血腥秋夜,像是迷途的羔羊,一直找不到回来的路。
他几番尝试跟蒋溪对话,都被蒋溪埋住脸迂回拒绝。
不沟通、不交流、不对话,就可以看不见当下了。
若是当初他能保护蒋溪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胡迭很自责,这种自责刻在内心,与自身极致的爱意混合在一起,凝结成一股决绝的意念。
布衣派一直是野鸡门派,除了师兄弟几个人外,再无人知晓。李可爱重伤之后,整个人也沉淀了不少,不再念叨那些花里胡哨的符咒,而是开始潜心修文,将毕生所学事无巨细地教授给徒弟们。
而这三个徒弟中,一个精神神游天外,一个真正地身游天外,这两个都指望不上。
只有一个天资不是很聪慧的胡迭,每日像狗崽子般粘在自己身后,手拿把掐地讨学着。
这日,李可爱将熬了几个日夜辛辛苦苦修订出的《布衣修符录》甩在了胡迭面前,大言不惭、言之凿凿道:“这本书里的功夫,你若是学会了,就天下无敌了。”
胡迭低头一看,呵,果真是自家师父亲笔,连账页都是粉色的,粉底配绿字,还是那么的有审美。
胡迭捏着鼻子拿起书,翻了几页,不是歪歪扭扭的字,就是狗爬似的画儿。
“师父,这谁看得懂啊?简直是天书!”胡迭哀嚎道。
“当然就是要你看不懂,看得懂的话还要我这个师父干嘛!”李可爱斜眼骂道。
胡迭:“......”
“今天你跟我学习本布衣派神功第一式,你要跟我学好了,以后可以教授予你大师兄和三师弟。” 师徒三人坐在简陋的院落里,胡迭聚精会神地看着李可爱,蒋溪则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地上的蚂蚁。
胡迭本以为他又要拿什么符咒来忽忽悠悠的,没想到这老头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把剑,偷眼可见地上了许多的锈。
“师父,这剑直接砍人脖子都砍不死吧!”胡迭揶揄道。
“是呢!”李可爱气沉中田,光明正大道。
“我可跟你说啊,我布衣派不兴杀戮,你赶紧清理下打打杀杀的想法,好好学技,有一日为为师报仇!那个臭不要脸的混蛋施泽方,我收拾不了他我徒弟会替我收拾!”
一直神游天外的蒋溪突然有了反应,他“噌”地站起,直勾勾地盯着李可爱,眼神阴鸷浸满愁恨。
“你这么狠地盯着我干嘛!吓坏为师了!你该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是施泽方吧!”李可爱不顾蒋溪越发苍白的面容,狠了狠心,托盘相告。
“本来我看你这半死不活的状态不忍心告诉你真相,但是不破则不立,与其让你一辈子浑浑噩噩的,不如让给你来个痛快的。”
李可爱也不传授武艺了,而是将锈剑直接扔到地上,嘬着茶水,倒豆般道:“那施泽方本是我师兄,但从小不走正路,家师在世的时候一再心软,没有清理门户。待我师父故去,他便如脱缰的野马下了山,认识了你父亲,二人亦师亦友,将你家家业做大。他也就成了你蒋家的驻家道士,本来他可以在你家平安富贵此生。然而人的野心是无尽的,他觊觎你父亲的一切,不再满足当一个道士,他想要名利地位,想要呼风唤雨的权势和永生。”
李可爱点着木桌子,手指一下下的敲着:“名利地位,可以用钱去买;永生,可以修仙问道,不堪其苦,也可买些灵丹妙药增进修为。再者,还有一种,就是献祭。”
“穷兵黩武,可以集齐大量生魄,短瞬间精进修为。”
“难道这些年的情谊都抵不过这些名利权势吗?他想要这些,就一定要将我们家抄家吗?我们对他来说是什么,是什么?”多日以来蒋溪一直以沉默示人,不曾多说一句话,此时却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犹如泄洪般奔涌而出。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蒋溪攥紧了拳头,白色的骨头像是要冲破皮肉,带着愤恨出离,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有殷殷的血液流出,滴在地上,轻轻地溅起一丝尘,最终,归于土。
团聚
蒋溪人生的前十五年,几乎没有与人有过争端,也没有太多激烈的情绪。但是那夜的骤然变故让他整个人猝然地脱胎换骨,性情大变。
那个温润如玉、和风细雨的少年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是长久的沉默和饱含愤怒的双眼。
就像一朵常年向阳的花,兀自撇弃了阳光,执着地躲在彻骨的寒夜。
蒋溪突破天际的愤怒始于这小小院落里得知的真相 ,骤亡于李可爱随手扔出的一条符咒。
蒋溪疯魔了般想冲出这由李可爱法力幻化的避风港,但是无论他怎么使力,得到的却是相反的抽力。
“啊!”蒋溪咆哮道,挥舞的拳头砸在围墙上,围墙纹丝不动,血淋淋的双拳不一会儿就变得面目全非。
亡家的愤懑、欲死的疼痛、自责的无助,全都如附骨之蛆般地印在他的一呼一吸中,全身的血液集结凝聚在头上,分分秒秒都有爆炸的迹象,就在他血气上涌的一瞬,他听到了胡迭的尖叫。
蒋溪的眼睛和鼻子、耳朵都有血液不停地流出,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七窍流血。
“你还想杀了他,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我的一道符咒你都过不去,你这样到施泽方面前,他碾死你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李可爱站了起来,厉声喝道。
“你是过的不容易,谁不知道你活着的痛苦,难道你死得起吗?蒋府上上下下全都为你的活祭了奠,你活不起,你更死不起!我要是你,就把这滔天的仇恨埋在心底,苦心修道,强大到有一天为你母亲报仇,为蒋府上上下下血耻!”
“你瞧你那喘气都费劲得样子,你对得起谁,你爹只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但哪怕只有渺茫的生机,你都要打起精神来!你看胡迭,谁都不管了,只一心照顾你,你难道就对得起他吗?”
李可爱越说越激动,上前几步逼近蒋溪。
胡迭连忙拦在蒋溪前面,小声嗫嚅着:“师父,师兄他……”
“他?他怎么着?他自不量力?他无能为力?”李可爱唾沫横飞,一把将胡迭推开:“我告诉你蒋溪,得道者自救,你若是不自渡,还不如死了!”
“那你就让我死!”蒋溪咆哮道。
“啪!”一个巴掌扇得石破天惊,用足了十成十得力气:“你个窝囊废!”
李可爱气得涨红了脸,拂袖而去。“有本事你就出去,没本事你就只能在这呆着!”
胡迭激红了眼,慌忙地捧住蒋溪的脸检查,这老道伤了筋脉力气还这么大,再用点力估计整个脸骨都要碎裂了。
胡迭心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师兄……”
蒋溪猝然地推开胡迭,声线撕裂:“你滚开,我不不用你对我好,我只要报仇,我只想报仇,你带我去报仇!”
胡迭被推了一个踉跄,再也忍不住了:“蒋溪,你给我醒醒!”
刚才蒋溪是被李可爱打了右脸,胡迭却是上去直接打了他的左脸,正好来了一个对称。
只是胡迭的巴掌如同小猫撩人,轻轻一抹,传递了一个小心翼翼又内敛的愤怒。
这小小的一巴掌,却是将彼此都震惊住了。
泰山压顶般的愤怒带来的是短暂的冲击,不具持续性,而胡迭的这一蜻蜓点水,却具备四两拨千斤的威力和余劲。
“小蝴蝶……”蒋溪迷朦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热泪迅速充斥整个眼眶,“小蝴蝶”,蒋溪喃喃道,缓缓地摊在地上。
胡迭红了眼圈,也静静地坐了下来,紧紧地搂住蒋溪,感受着怀里人的颤抖、抽泣和绝望,轻轻地抚着他的背部,一点点地给予他温暖和力量。
他的狐生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 ,但是感觉毕生的温柔都给了眼前的这个人。
李可爱在打了蒋溪之后,后悔不已,一方面是因为蒋溪确实情有可原,另一方面在于,他的身体在经历重创之后,已经不能再五内郁结了,愤怒伤身体根本,他在骂完蒋溪后,感觉每寸呼吸都热辣辣的。
“天命不可违啊,得抓紧才行了。”他淡定地擦着手上的锈剑,那么的锈那么钝,擦了跟没擦一样,但是他还是孜孜不倦地擦着,直到红了眼眶。
蒋溪在爆发后,肉眼可见地精神状况有了好转,这日晚饭的时候,竟然破天荒地跟着胡迭进了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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