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呆子,问你怎么不说话?”姚童用手指点了点白青的头,被烫得立即缩回了手,惊道:“小呆子,你怎么这么烫!”
白青漠然地抬眼看了下姚童,而后又怔怔地看着黑炭包子,不作声。
虐猪道士心里的愤恨无法抒发,这都什么事儿,本想取人头颅,没想到一时心慈手软下不去手,还赶上这呆子生病了。
君子从不趁人之危,姚童只得捏着鼻子翻着白眼,将白青从厨房提溜了出去。
这一出去不要紧,简直是吓了一跳。茂林修竹、浩浩汤汤的竹海竟然顷刻间变成了衰败落魄的枯黄残枝,竹烟波月不复存在,只在眨眼间,就沧海桑了田。
姚童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扯虎做画皮了得,这辈子也只欺负过猪,见到这场景登时哑口无言,谁在天降异色面前又能保持喟然不动呢?
翠竹轩里一片雀喧鸠聚,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闹闹哄哄的,唯有王二还竭力保持着镇静,奔走相告大家需保持冷静。
除了胡迭以外。
冰火两重天,翠竹轩的温度越来越高,胡迭体内的冰气就愈发冰冷,他倏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先是三下五除二做了一张冰符,贴在了翠竹轩的门邸处。堪堪贴完,尚未来得及喘气,门就被一个莫名的物体“嗙”地一声穿凿了一个洞,这物体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到了胡迭的脚下。
那是王二的头颅。
门口的几个丫头,惊得惨叫,如乱飞的苍蝇没了秩序。
胡迭定睛看着来人,黑袍黑眸,圆滚滚地如墨色的□□球。
临近中秋,月高星灿,将人间照得那么的亮。伸手鞠一捧清风,这风里透着赤色的血腥。
阵阵冷风穿门入堂,蒋溪越过门后,见到了一副现世的阿鼻地狱图。
年迈的管家、健硕的杂役、伶俐的丫头、勤劳的老妈们,像是成群结对商量好地躺在院子里,鲜血漂撸,齐刷刷地被抹了脖子。死得极其一致又统一。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从门厅到厢房短短的距离,蒋溪拖着沉重异常的双腿,像是走了一趟黄泉路。
这黄泉路以血铸就,没有传闻中的彼岸花,从门厅处延伸向里,蒋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皆在其中,血淋淋的噩梦。
蒋溪想猛扇自己一个巴掌醒来,一个不够再来一个,这么痛怎么还不醒来?这个梦怎么这么可怕?
他咬着牙,膻腥的血液充斥着口腔,勉励地打起一丝精神。
拿蒋府这么多人命祭奠的,会是谁呢?要的又是什么呢?
“拔剑四顾心茫然”,蒋溪无剑可拔,觉得心里所剩无几的那口气,撑不起这断井残垣。
这口气,在见到香儿惨死横尸在母亲门口的时候去掉了一半,他晕眩着踉踉跄跄跌进乔馨儿的卧室,这口气算是用到了底,看到床上遍体鳞伤已经咽气的母亲,蒋溪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一切怕是一场梦吧,恐怖深渊扼住呼吸般的噩梦。
然而昏迷片刻,蒋溪还是被随后赶来的姚衍和邹太医救了回来。
“午言、午言!”姚衍红着眼圈,怀里搂着已经三魂没了两魂的蒋溪,平日那么欢脱热闹的人,此时像是个毫无知觉的傀儡,邹太医的针扎在他身上,他丝毫无反应,眼睛像是鹰隼般,死死地盯着床榻上的乔馨儿。
四下寂静无声,邹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红了眼圈。
蒋溪从未发现时间可以那么漫长,也不知道时间也可以这么残忍,他只是一个出门,就再也见不到他娘,再也没有家了。
隐密厚重的脚步声蓦地从远处传来,还伴随着刀剑与衣服摩擦的钝感。
寻常衣服,断然是不会有如此特别的靡音。这莫非是?
蒋溪此时已经被这骤然天崩打击得如废人,丧失了感知时间空间的能力。
姚衍竭力将蒋溪扶起,这人健硕敦实的身躯此时全全压在姚衍一个柔弱书生身上,似是泰山压了顶。姚衍咬着牙,硬生生地将蒋溪拖到门口。堪堪要迈出门槛的刹那,蒋溪“嗷”地挣脱了姚衍,疯了般地朝乔馨儿的尸体扑过去。
声撕力竭的哭喊声扯心裂肺,蒋溪疯狂地摇着乔馨儿哀嚎道:“娘!娘!娘!娘,我是溪儿,你快别睡了,醒来看看我啊!”
乔馨儿的尸体已经没有了温度,冰冰凉凉的,九月的金陵天气微微转凉,蒋溪却如坠冰窖。
“娘的怀抱一向温暖,怎么突然间就这么冷了呢?”
蒋溪一声比一声高的哭喊彻底地暴露了位置,片刻间,一群穿着钢线飞蟒服的锦衣卫出现在门口,在姚衍全无人色的表情中,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一个浓眉大眼的刀疤脸汉子用衣服狠狠地擦了擦绣春刀上的血迹,悠闲地吹着口哨,散步似的在房间里溜达,兀自坐在软榻上,驾着一条腿,向后仰着,阴阳怪气道:“我说呢,这蒋府公子怎么没见到呢!传闻是个芝兰玉树的俊美少爷,怎么这时候却像个鼻青脸肿的小兔儿呢!”
一群汉子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在巨大的悲伤面前,连愤怒都显得那么苍白。
蒋溪似是没有听见一样,依旧紧紧地抱着乔馨儿的尸体。
姚衍愤怒了起来,厉声道:“死者为大,你们还有没有点人性?”
刀疤汉子斜乜了人群一眼,一个膀大腰圆的锦衣卫倏地窜了出来,刀体严丝合缝,直接轻轻一指,就将姚衍掀翻在地,他狼狈地滚到墙角,而后弹了回来,登时口吐鲜血。
“你,你们!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姚衍大喘着气,不顾撕裂的疼痛,尖声喝道。
刀疤汉子嬉笑着跳下榻,来到姚衍面前,用脚抵着他的下巴,倨傲道:“这金陵最大的官儿也就是太守了,看你这若不经风的书生样儿,莫不是姚太守之子?”
姚衍从牙缝里恶狠狠地龇出:“你知道就好!”
“哈哈哈哈!”刀疤脸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脚尖重复地踢了踢姚衍的下巴,随后在姚衍愤恨的注视下,随手拿起房里的丝绸巾帕,擦了擦靴尖。
而后又仔细地擦了擦靴体和靴底,随手将巾帕甩给了一个尖嘴猴腮的锦衣卫,那个鼠样的锦衣卫笑眯眯地瞧着姚衍,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脏巾帕塞进了姚衍的口中。
君子可杀不可辱,姚衍眼中的溢出愤怒足矣将这些人活吞生剥。
“行了姚大少爷,看在姚太守的面子上,在下不为难你和乱党之子鬼混。”刀疤脸不知从哪掏出两个核桃在手里把玩着,状似不经意道:“我们锦衣卫只为皇帝办事,什么太守面子什么的,也要看我们心情。但这次这事儿,想来姚太守也有功,所以姚少爷回去要多多感谢你爹啊。”
随后一摆手,几个锦衣卫动作迅速的扑了过来,将姚衍架起,不顾姚衍拼命挣扎,直接将人带出。
“给姚太守带好啊,鄙人赵宇酋,道谢不要找错人啊!”
送走了姚衍,刀疤脸转身过来,左右晃了晃头,掰了掰手指发出“咯吱”的声音,随性地抽刀出鞘。“嗖”地一声,身后的锦衣卫齐刷刷地抽出绣春刀。
刀光剑影,在乔馨儿房里的长明灯下,诡谲地熠熠生辉。
刀疤脸“义正严辞”道:“蒋公子对不住了啊,要怪就怪你家太有钱了!”,而后刀疤脸又嘲讽一笑,怪声怪气道:“死也让你死个明白吧,还有你们蒋家遇人不淑啊!”
乌泱泱的锦衣卫如同跗骨之蛆,离弦之剑般朝蒋溪扑了过去。
逃亡
胡迭静默地看着来人,只觉得这人圆得张扬,杀气却是方寸间锐利袭人。
“好狗不挡路,否则你跟他一个下场。”施泽方阴鸷地用衣摆不屑地擦着刀口,擦干净后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屈尊降贵道:“这位道友,我劝你好自为之,你打不过我的。就你这点修行,想跟我对峙还要修炼几十年。我今天是来清理清风阁的。”锃亮的剑锋指向胡迭,一脸不耐烦道:“你,靠边站。”
胡迭嘴角一歪,冷笑道:“你长得像个蛋,说话也像个蛋。”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月朗星稀,没有一丝风雨欲来之兆。
“你知道是什么蛋吗?” 话音未落,胡迭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一道冰棱,直击施泽方圆滚滚的头颅。“就是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施泽方微微一笑,轻轻摆剑于空中抵挡,那冰棱竟空中倏地抽力,软绵绵地顺着剑身滑下。
胡迭登时色变,知道自己是碰到了硬碴,还真不如靠边站了。
但他这个人,面子大于生命,当初在跟李可爱对峙的时候,被打得鼻青脸肿还要拔人家的胡子。如今面对这混蛋,断然是不会短了嘴的。
他不屑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施泽方皮笑肉不笑,冷嘲热讽道:“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那就如你所愿!”
只见他御剑升空,于半空中起势,画了一个圈,空中蓦地出现一个周身黑色的空洞,血色填满了洞身。
“小道友,走好啊!”
施泽方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似是没有力量,却凭空地将胡迭定在了原地。他的腿、手、脚像是麻痹了般,丝毫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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